沈汉笑起来,却没有接话。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陷入怎样的麻烦,更不要说把她拖进麻烦里。
林律师看着他的表情,轻轻叹息,不赞同地说,“请求家人的帮助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孩子。”
直到深夜,沈汉回到房间,关上灯,才躺在床上,取出通讯器联系庄烨。
他原来以为庄烨不会在,打算留言,没想到几秒钟内得到应答。通讯另一边是缓缓的呼吸声,几声之后,庄烨才说,“您还好吗?钱上尉状态也还好吗?”
“还撑得住。”沈汉说,之后是短暂的停顿,“事情比我们预想得复杂,钱上尉揭露了一些事。我需要中央军校的信息,三年前有一位女学员跳楼,我希望得到那件事的调查报告以及她的档案,越详细越好。但是不能惊动任何人。”
沈汉听见庄烨的呼吸声,那是他在考虑的声音。只过了片刻,庄烨说,“我会想办法。放心。”
有一位特定的父亲,特权确实能带来不少方便。
又是一阵安静,沈汉笑了一声,即使疲倦,即使压抑,能听到小天鹅的声音,听他说放心,还是能让他在深夜感到愉快。
他的愉快感染庄烨,庄烨轻声说,“我可能有一些发现。现在还不是发现,只是感觉,我会在有实据之后告诉您。”
“我等你。”沈汉说,“我们可能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好好保重,晚安。”
回应他的是另一声,“您也是,晚安。”
次日下午,钱宁和莫如兰来到新都下城区一所小房子外。这所房子许久没维护过,显得有些破败,钱宁拘谨地敲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门里有细碎的声音,她等在那里,一个头发白了的瘦小女性打开门,眼里是惊惧和不信任。
钱宁低声说,“您好,我是金妮中央军校的同学……”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的名字。”
“钱宁。”
那个瘦小的女人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把门打开,转身说,“进来。”
房里拉着窗帘,干净得不像一个家,走进客厅,钱宁看见巨大的遗照。莫如兰被吓了一跳,遗照上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穿着中央军校的学员服,相当于没有军衔的军装,面容清秀,尽力显得开心,却被忧郁萦绕。
钱宁对着那张遗照,连坐下都忘了。她移不开眼,脸色苍白。莫如兰看着照片,再看向钱宁,打了一个冷战,他发现她们的相似点,她们都像……是破碎的,碎过的瓷器。
“那件事发生以前……”钱宁听见一个干涩的声音,金妮的母亲一直没有从失去孩子的哀恸里走出来。
她没有再看钱宁,也没有想招待她和她的同伴。
“有一个休息日,金妮回家,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帮我做菜,我们做了牛肉,她帮我切胡萝卜,就站在炖锅边。她突然说,军校里她有个女同学,叫钱宁,要是哪天她来家里,让我把这份宣传册给她。”
她找出了一份医院的宣传册,放在桌上推给钱宁。这个头发白了,发髻毛躁的女人抬起头看钱宁,不是谴责,也不是怨恨,眼框干枯,语气虚无。
“过了两周,我就接到中央军校的电话,一个秘书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我的女儿死了,让我去认尸体。我应该认不出她了,她从那么高摔下来,但是那么奇怪,我认得出那是她,是我的宝贝。我从那天起就在等你,为什么你三年后才来?”
莫如兰下意识看向钱宁,她握紧拳头,眼里涌出泪水,到了崩溃边缘。
第五十五章
走出那栋房子,莫如兰开口,“为什么你要这么逼自己?”
钱宁显然不愿意在这栋房子周围失控,她快速走开,莫如兰追上,看见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份宣传册。
“我多么自私。”她刻薄地嘲笑自己,“我从没想过帮她,在她需要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她死后我出现在这里,不为帮她,只为帮我自己。因为我需要逼死她的东西,我需要她的痛苦,让我可以反击……”
“你只不过是人罢了!”莫如兰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臂,“人人都是这样的,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我可以做得更好,我应该做得更好。”她迅速抽身后退,避开触碰,莫如兰黯然站在原地,几次张嘴,无话可说。
那天下午钱宁与莫如兰回来,沈汉和林远哲的视线在这两个人脸上扫过,问钱宁,“有什么收获?”
钱宁低声说,“您也许知道,新都综合医院四年前和女性权益同盟共同开启了一个项目,被称为‘暂时沉默’计划。”
林远哲面上露出回忆,渐渐变成讶然,沈汉也想起那个一度沸沸扬扬的事件。性侵受害者在被侵犯数年后鼓起勇气控告侵犯她的人,然而缺失关键证物,只有她个人的证词,无法定罪,最后她选择自杀。这件事虽然悲惨,但也常见,会成为社会事件,全是因为受害者十多年前是有名的童星。
“暂时沉默”同样来自于受害者的发言,她说她在被侵犯后过分畏惧,所有人都要她沉默,至少是暂时沉默,不要发出声响,不要弄出动静,否则再受伤的肯定是她。但是她当时没有想到,“暂时沉默”意味着永远无法提出指控,即使提出指控,侵犯她的人也不会被法律制裁。
她的死引起社会波动,大批女性举着“死于暂时沉默”的招牌游行示威,那次示威的照片登上不少刊物的首页。连续一周的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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