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还云集景从,哪学的词?官学夫子还教这个?”
第五伦本以为这番豪言会博得爷爷赞赏,最后却等来了一颗爆栗,敲得他脑壳好疼,酒顿时就醒了。
第五霸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啊:“响应之后呢,这么多人总要吃饭吧。”
“三千丁壮谁来养?你?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家的存粮,连本里人都不够吃,你这孺子果然是没打过仗,将聚众想得太简单了。”
被老爷子奚落后,第五伦有些不服,次日就起了个大早,带着仆从第五福清点起第五氏的存粮来。
因为王莽那一言难尽说来话长的经济政策,天下的货币体系全乱了,第五伦在县城里见到,除了官府还坚持拿着五花八门的新币发俸禄,民间几乎回到了以物易物的状态,而这时代最坚挺的硬通货只有一样:粮食!
第五氏的粮仓在后院,占了不少面积,四阿式顶,檐下开有左右两窗透气。仓内摆着一个个大瓦缸,盖着厚重的木盖,装满了还带壳的粟、麦。
第五福的父亲名叫第五格,负责管理庄园的耕地和粮食,他告诉第五伦:“小郎君,这月刚收过田租,五个仓都存满了粮,差不多一千多石。”
加上菜、果等佐餐之物,够第五氏坞院从主人、本家到仆役奴婢五十余人吃两年。这证明第五氏很会经营,不像一些毫无计划的家族胡吃海喝,经常没有余粮。
但距离第五伦的目标还差得远,差了……十倍吧。
在第五伦想来,自家起码得积粮万石才行。
而等他去见第五霸,提出这个计划时,又被老爷子笑话了。
“万石?你知道县仓的储粮有多少么?也就这份量,我第五氏区区一里,每年收成有限,上哪凑这么多粮食?”
管粮仓的第五格不清楚小郎君为什么要屯粮,但这正好可以提出他想了很久的计划:“短期内自然没法屯这么多粮食,除非……”
第五格的话语冷酷而干脆。
“加租!”
……
“本乡其他里豪的田租,多是收十交四。但第五氏素来爱惜族人,同族佣耕,收十交二,普通佃农则是收十交三。”
第五格仍嫌不足,他以为,这几年粮价越来越高,应该将田租抬上去。
“如此,每年可多收三五百石田租。”
第五伦刚到这时代时还觉得奇怪,新朝的田租是十税一,再往前的汉朝甚至是三十税一。为什么很多人宁可将地出卖去做豪族的徒附佃农,也不愿意当自耕小农给朝廷纳租呢?
后来他才明白,所谓三十税一、十税一,都是明面上说得好听,比田租,只能以人情利益,徐徐图之。”
这么一算,想做的事真多啊,可比去太学读死书有趣多了。
第五霸却指出了第五伦的矛盾所在:“伦儿,你一面要做这些纯费钱粮之事。”
“一面又想积粮万石。”
“这就好比你的头想要往北走,身子却往南行,岂不荒谬?”
“大父教训得是。”第五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确实挺矛盾的,干这些事都得花费巨大代价,可进项却没增加,再这样下去,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看来,我得想点开源筹粮的法子了。”
……
次日,第五伦去到了坞院旁的铁匠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铁匠名叫仇高奴,他不是第五氏族人,而是从上郡来投靠的徒附,会点打铁手艺。后来得到了自由身,娶了第五氏的女子,第五霸让他在家中开了个小铁铺,专门修补农具。
“小郎君。”
见第五伦来,围着条皮裙的仇高奴连忙放下手里的铁锤,陪着第五伦在这小小铁铺参观,又问起一事来。
“我听说老家主开恩,准许里中各家借坞院耕牛犁田,是真的么?”
第五霸昨天虽然埋汰了第五伦,但还是将借牛与铁器之事宣布了出去,赢得了全里的欢呼,又让仇高奴抓紧修补铁犁,分给各户使用。
“自然是真的。”第五伦看向仇高奴,这个身材矮小的打铁汉子的脸常年在烈火前烘烤,永远红扑扑的。
“既如此,吾弟是外姓,他也能借牛?”
仇高奴在第五里落脚后,他弟弟一家也跑来投靠,成了里中为数不多的外姓。
第五伦可不想搞族姓政治,那样太小家子气了,不论同姓外姓一视同仁,才能聚集越来越多的人啊。
“当然能,不过借用的户数太多,孰先孰后,得靠一种公平的方式……”
那就是,抓阄!
若是按照亲疏远近来分,坞院的门槛肯定要被说情走后门的亲戚们踩平,不如大家各凭本事,看运气说话反而能省下麻烦。
不过第五伦今日来铁匠铺,却是为了另一事。
绕了一圈后,第五伦看出仇高奴手艺还行,且是个全能的,除了敲打铁器外,还会做点木工,如此甚好。
第五伦摸着刚补好的一柄铁铲:“还有……多余的铁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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