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站起了身,扶起一对孩子,双手摩挲着他们的小脑袋,“见面礼先欠着,咱们先吃饭再说。”
关平安隐晦地扯了扯小兄长的衣角。
梅老好笑地斜倪着小丫头。
就是这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动作,让关平安心里一喜。哈哈……这绝对是她爹的先生,逃都逃不了。
太熟悉了有没有?
一股亲切地感觉立即涌上心头,可随即关平安立马收敛笑意。哼~她家是乡下人,高攀不起人家!
亏她爹爹老惦记他先生,人家……不,她姥爷是什么意思?他们又瞒了她爹什么?关平安低下了头。
梅老眼角余光瞟见,扬了扬眉:小丫头气性还不小呢。他失笑地拍了下她的脑袋,“大义,让小张上菜。”
一顿饭,饭桌上二老一个劲儿地喝酒,准确来说是梅老陪着海量的叶五爷喝酒,而梅大义用公筷一个劲儿地给俩孩子夹菜。
关平安瞥了眼对方的神情,垂下了眼睑。她没再拒绝,可看着对方夹给她明显的南方菜,还是暗自叹了口气。头疼,真头疼!
“……那小的也不是东西。你听说过钱当墙纸糊的没?还想找工作!哼,有老子在的一天,他试试看能不能上班?”
梅老亲自替老伙计倒了酒。
“真不是我夸我自个老姑娘,随便换成哪个丫头,这日子真过不下去。可她就怕她男人难做人,回娘家一字半句都不提。”
叶五爷端起酒杯,一口闷了,“姑爷呢,也是一根筋。我说你现如今还年轻可能不觉得咋样,这大冬天的修沟渠,老了有你受的。”
梅老瞥了眼下首的梅大义。
关平安兄妹俩人相视一眼,选择了无言。他们如何能出言反驳为何以您老的人脉不私底下搭把手?
这世上压根就没谁欠谁,只有他们当儿女的欠了父母。连他们仨舅舅都在叶家堡上工,何况一个姑爷。所以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可你知道他咋说?一声不吭地笑了笑,接着该干啥还是干啥。老梅,我这老丈人不好当啊。”
梅老继续给他倒酒。
“好在,如今分了家。没了那些人拖他后腿,我不担心他日子过不好。唯一烦就烦在那俩老不死的还不甘心。”
关平安抿了抿小嘴儿,“不怕死的只管来!有我关平安在的一天,我就看谁敢欺负我爹爹!”
梅老一拍桌子,“听听!你连个孩子都比不上。咋地?他们还想折腾你姑爷?你叶老五就这么怂?”
叶五爷白了他一眼:“我一个当老丈人的好插手姑爷家事?那孩子,他也不见得就乐意我插手他家的事。”
“为了你老姑娘,该说还得说。”梅老端起自己酒杯碰了他杯子一下,“说到底,你叶老五老了。”
激将?
叶五爷嗤笑一声,端着酒杯,一脸鄙视地斜倪着他:“老子就知道你个操蛋玩意儿,一百年都改不了。”
你能!
你咋不接回你侄儿!
“有孩子在,说话注意点。”梅老摇了摇头,“齐老头还不知道你过来吧?姜家,你避不开的。”
“哎哟,喝酒喝酒,老子一听到个姜就头疼。”
梅老看了看他,沉吟片刻,“夏家垮了。”
叶五爷惊讶地脱口而出,“谁?”
梅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抢了你侄女婿的夏家。”
“放……”叶五爷果断收口,“真垮啦?是出了啥事?”
“夏家的那个老家伙有个亲信贪污受贿,供出来的材料不少。如今案子还在进一步调查,结果?”梅老说着,瞟了眼关平安,“不好说。”
你瞅我干啥?!
本姑娘可从来没干坏事!
“那个王八蛋呢?”
“大的,还是小的?”
叶五爷翻了个白眼,“老子还不至于心胸这么窄。有啥恩怨,过去这么多年,早就差不多没了,就是他家做事太绝,老子不屑与跟他为伍。”
闻言,梅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还是那句话,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老五,你不是糊涂人。”
关平安有史以来第一次心不在蔫地拨着大米饭,为了不显出异常,她草草地结束一顿饭,缩到饭桌附近的一张沙发上。
老红木的扶手沙发椅,软软的垫子;堂屋里的柜子和高低案几;靠墙面的香案上的石膏像,端的是气派。
可她想家了。
——马六屯的那个靠山而居的小院才是她的家,那里有她可怜的爹爹,那里没有所谓的欺瞒。
关平安瞟了眼边用餐,边听得聚精会神的小兄长,再瞟了眼正细心照顾他的义伯,悄无声息地出了客厅。
“阿姨,你是关平安,你喊我平安就行。”
厨房内,梅家阿姨张嫂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好,是不是菜不合口味,吃饱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下碗面条?”
“不用,我胃口小。邮局离这儿远吗?”
“要给家里拍电报是吧?等首长他们用完饭,我带你去,很近的。”
关平安道了声谢,退出厨房。
可你让她等?
她如何等得了。
东厢房的西屋明显是小女孩的房间。关平安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一圈,最后在一张书桌上“留书一封”。
——她给家里发个平安电报就回来。
以防她哥哥担心,关平安特意在下面写上这座院子的地址。她小兄长看过就明白,有了这地址,她丢不了。
其他人?
她需要好好静静。
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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