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鸿鹏独自一人, 来到元幼祺的面前, 躬身拜了下去。
“臣韦鸿鹏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韦鸿鹏说着, 作势就要行起大礼来。
却被元幼祺挥手止住,不以为意道:“朕微服在外, 这些礼数就省了吧!”
韦鸿鹏忙口中称是, 垂手立在元幼祺的面前。
幸好,之前玄诚子j-i,ng明老到,早在韦太后驾临此处的时候, 就寻由子悄悄驱散了这里居住的道众。此时院中空旷,除了当事的几位, 和隐身于暗中的众侍卫, 便寻不到不相干的人了。
元幼祺上上下下打量了韦鸿鹏一番, 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韦鸿鹏被皇帝问得颇有些尴尬,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不放心贵人的安危,特在此护卫。”
这个所谓的“贵人”,自然不是指韦太后,亦不是指元幼祺。到底指的是何人, 元幼祺比谁都清楚。
“是吗?”元幼祺微微一笑,“韦将军有心了。”
韦鸿鹏忖着皇帝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讥讽自己,也不像是心头恼怒的样子,他心中略定,低声直言道:“那日安妃至此处,想与贵人一会。臣不放心她行事单纯,怕她做下什么让陛下生气的事,遂亦俏随其亲信至此,拦下了那名亲信意欲惊扰贵人的打算……”
他顿了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瞄向了不远处一双虎目紧盯着他,绝谈不上善意的梁少安,嗫嚅道:“……臣后来才知道,梁大人原来早在此处……”
梁少安闻言,嗤哼了一声。
韦鸿鹏所说的事,正是那日韦臻微服至云虚观,偷命手下查探墨池的居所,打算找墨池的麻烦,又被他拦下的事。
韦鸿鹏知道,因为自己那执拗的父亲和不着调的妹妹的缘故,朝中很多人都对自己、对韦家有所不满,包括来自梁少安的敌意,也是缘于此。
这绝不是韦鸿鹏乐于看到的,尤其是那日与祖父韦勋悄悄叙话之后,他深切地体会到了祖父的无奈,更体会到了祖父生恐韦家落败的担心。
祖父的一些想法,韦鸿鹏是不大认同的。但是竭力保得韦家无豫这件事上,他与祖父的目的是一般无二的。他如今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他有妻子儿女,他不能不为他们的将来打算。
如果说,摊上那样的父亲和那样的妹妹是他的“原罪”,是他一辈子都躲不过的孽债,那么至少,他也得为他的儿女、为韦家的后辈打点明白,不能让他们因为先辈的糊涂,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也正是韦鸿鹏想方设法寻找机会密见皇帝,并向皇帝表达自己的心意的根源之所在。
韦鸿鹏在云虚观中暗暗保护墨池不被韦舟扬和韦臻所伤的事实,元幼祺早有耳闻。这点子事,她要是没有洞悉,这个皇位她也就甭坐了,又何谈呵护墨池?
韦鸿鹏是官身,不可能一直亲自暗中防备着韦舟扬父女。元幼祺猜他是派了心腹日日隐在云虚观中,提防着韦舟扬父女的算计。且韦鸿鹏又是清楚梁少安等众内廷侍卫的存在的,所以这个院子,他不敢让他的手下离得太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今日,云虚观中这般热闹,先是太后,接着是御驾,韦鸿鹏的手下不可能不赶紧去知会他这件要事。
韦鸿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向自己表达他的忠心。元幼祺看得明白。
而这一点,恰合了元幼祺的心思——
她忌惮韦家,担忧于韦舟扬现在或者将来可能存有的不臣之心。但她又不能像对待丁氏,或是其他任何她忌惮的世家那般对待韦家。
因为,在天下人的眼中,韦氏是太后的母族,是天子的外祖家。无论当年她在潜邸的时候,还是后来的登基面南之后,韦家都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而今,朝堂上和地方上的武将,认真论起来,有三分之一都与韦氏有些渊源。这让元幼祺没法不有所顾虑。
何况,大魏的政治再开明包容,礼法上的规矩还是不能不在意。纵是天子之尊,豁下脸面来整治自己的外祖家,这也不是什么理直气壮的事,难保没有御史以此为由头起刺儿。那可不是元幼祺期盼的。
但,如果韦氏是从家门内里分崩离析开来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元幼祺如此想着,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朝韦鸿鹏和缓一笑,道:“韦卿的意思,朕明白了。”
韦鸿鹏闻言,一怔。
陛下说“明白了”……
韦鸿鹏不大确定,元幼祺所说的“明白了”是不是他认知的那种“明白了”。他自幼习武,兵书战法倒是熟读的,但若论及机灵应变,就多少逊色些了。
元幼祺观他神色,便知道他心中存疑,心中不由得暗嗤韦家的人怎么都是这种脑子,亏得韦勋是那般的智计谋算,不会是一个人把儿孙后辈的聪慧都占去了吧?
想到“儿孙后辈”,元幼祺心念一动,也不与韦鸿鹏深究明白不明白什么的,而是话锋一转,沉吟道:“朕听闻霖儿在宗学中颇为用功,常常得到师父的称赞?”
皇帝提及自己的儿子,韦鸿鹏等是j-i,ng神头大震,笑得一脸率真,道:“陛下谬赞了!霖儿确是更好文,而对兵法武学,似乎兴趣不大。”
元幼祺的话,显然触到了他的痒处。
“霖儿也不是小孩子了,继续再在宗学中,怕是会荒废了岁月,朕有意让他出仕。既然他喜文而不好武,那么朕替他向襄阳郡王讨个职位,韦卿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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