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迟突然扑过去,拽住了那人的袖口。那一刻,他拒绝去思考眼前这个究竟是人是鬼,他只知道“她”救了他,没有伤害他。
后来,淮音一只手拎着林迟,另一只手拖着不知死活的小鬼,就那么回到了当时的居所。很久之后林迟曾经自我检讨过,觉得淮音顺手捡东西这习惯,大抵是从捡到他开始的。
那时神志不清的淮音并没有伤害林迟,只是将他带回破房子里一丢,就继续他的无意识晃荡之旅了。不过好在将林迟捡回去时,距离他清醒已经没几天了。所以清醒之后的他才能及时救回被丢在破房子里又饿又冷,高烧烧得差点死去的林迟。
再后来,清醒后的厉鬼也曾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赶走那个孩子,可不知是因为那个孩子看着他的眼神太过执着,还是因为作为一个“鬼”孤单了太久,那个孩子终归是被留了下来。他甚至为了养育那个孩子而搬进了云楼,每月给云楼的主人云静狩猎几只小鬼,当作租用住所的租金。
这一租,便是六年。
当年刚上初中的小孩如今已经踏入了大学的校门。不习惯离开淮音的林迟选择了距离云楼最近的大学,三站路,抄小路穿过两条街,就能从云楼到达学校。
如今又是一年的十月,林迟同往常一样紧张他“父亲”会不会在这个已经不知道晃荡了多少年的城市遇到危险,碰见个脑子里装了浆糊只晓得捉鬼的道士和尚,受了伤吃了亏。
知晓他想法的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在他神志清醒的时候,林迟一般是不会担心他的,淮音偶尔也会离开云楼去趟富人家,吃掉家中作祟的厉鬼,顺便赚取大笔佣金来供林迟从小到大的学费以及生活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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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音进门时,云静正望着窗外出神。
直到淮音将几只小鬼丢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侧头看着那个漂亮的男人。
“房租。”淮音好心地提醒他的房东几只小鬼的用途,然后干脆利落地关上门离开。
云静歪着脑袋,看着地板上还在不断挣扎着的魂魄,勾起了嘴角。她可不是真的为了几个魂魄去收容那一人一鬼,最初大概是太寂寞,那个带着人类孩子的厉鬼在她看来,又太有趣,才会拿魂魄当借口,收留他们待在云楼之中。
没想到,那男人当真每月给她送来魂魄,六年以来从未间断过。
她起身,提起那几只小鬼,从二楼走道扔下展厅。然后倚着栏杆,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看着那些安静的人偶在一瞬间移动起来,冲上前撕扯起那几只可怜的魂魄,不一会儿,便将它们蚕食干净。
红木椅子上的红裙木偶抬起她的木脑袋,望着楼上的云静。云静一袭黑色长裙,肌肤白皙,完全看不出身体是同她一样的木头材质,但现在的她并不能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她只是张开了嘴巴,冲着云静呢喃:“饿……饿……”
“多可怜呐。你看,你已经弱到连人形都没法保持了。”云静看着木偶微笑,想了想,又说,“或许,我该让你吃点东西。这样大概就能多个人陪我说话了。让我想想上次你跟我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红袖,你看这人死得久了,连记忆都衰退了。”
死后的日子果然是太过无聊,云静望着木偶红袖,又出了神。
思绪飞回了六十多年前。那时她还没有遭遇那场意外的火灾,仍是二八年华,长相漂亮,工作认真,是红星厂里的好手。红袖,也是这样美好的年岁。那时的她们,从不曾预料到会有那样一场毁灭性的灾难降临到她们的头上。
即使是火灾发生的那天傍晚,往厂里赶去的她们,仍在路上谈论着隔壁厂帅气的小伙儿,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火着起来的时候,红袖拽着她往外跑。时至今日,她仍然清晰地记得被燃烧的材料堵住的大门,红得炫目的火光以及那灼伤肌肤的热度,哭泣声呼喊声,在这一刻恍若梦境。
再后来,她想起工友脸上遍布着的可怕伤痕,想起她们眼中的绝望,想起那时厂长发表的讲话,说一定会好好安置她们,想起母亲的哭泣与父亲的沉默……还想起来,那个一直在她下工时等在厂外的男人,后来再也没见过。
是了,她想起了她夭折的爱情。谁会去爱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她永远不会忘记纱布刚从脸上摘去的那一刻,那张出现在镜子里的、足以让她恐惧的丑陋面容。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绝望和哀伤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她的理智,她砸掉了家里所有的镜子,疯狂地哭泣、尖叫……但她很快认命,绝望与麻木腐蚀了她的心。
厂长亲自来了她家,问她愿不愿意被安排到专门的安置点去。她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况,只是依稀记得母亲哭得很凶,父亲沉默地抱着那个老旧的烟筒。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而她现在的状况,只能增加家里的负担。于是她点点头,用那张被烧坏了半边的脸冲着厂长笑。
旧宿舍很快被腾了出来,她们也很快被安置进去,三十几个女人,一扇紧闭的铁门。每天有人给她们送来饭菜,也会拿来些轻巧的活,让她们做。只是进楼了之后,她们便没再出去过。
有的人是因为火灾伤了腿脚,走不出去。而有的人,却是因为不愿意。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他人的谈资。
那时,云楼还不叫云楼,她也还不叫云静。
在云楼还是一栋没有名称的老旧宿舍楼时,云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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