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忍着莞尔轻笑,问道:“何事?”
从前出门谢茂都没带孩子,这一次去海州探望太后,想让太后见见下一辈,他就把衣明聪带上了。
衣飞石本来是要和皇帝一起乘车,有了衣明聪之后,立刻连滚带爬地逃上了马背。对衣飞石来说,面对一个总是话痨问为什么,总是喜欢吃,没一会儿就要拉的孩子,简直比面对十万大军还可怕。
“确是黄金黍梨。查么?”衣飞石问。
谢茂用穿越前带来的修真技术改良过的种子,确实很容易种植。不过,植物的生长周期再短,也是相对原种而言。越冬的小麦改良成神仙麦之后,可以在数月内完成收割。一株五六年才能挂果成熟的梨树,完美进化之后,根据土地质量,也要一到两年才能结果。
类似稻种、麦种等济荒粮种,乃至一些常见的蔬果,稷下庄都已经完成了从粮庄到田间地头的输送,如今稷下庄所出的粮食遍布天下,赈济饥荒的粮食稳步推广,谢茂也准备了一些更有价值的作物。
黄金黍梨就是其中的一种。
如今黄金黍梨暂时还没有向外界授种。
按道理说,就算黄金黍梨的种子流出去了,根据生长周期计算,路边也不可能出现一株挂着累累果实的成树。除非,这树种是早几年就从稷下庄所流出。
“你若偷了皇帝的东西,敢把它大咧咧地扔在路边?”谢茂挥挥手,示意不必多问。
衣飞石颔首领命。
衣明聪指着路边的荔枝:“爷爷,聪儿吃红果果。”
衣飞石虽不喜欢小孩,却很少拒绝晚辈的请托,衣明聪求了一句,他手中马鞭只有一尺长,在空中轻轻一甩,离着官道下边的荔枝树还有六尺远,就听见树梢悉索一声,二十余枝荔枝齐刷刷地飞到他手里,他从怀里掏出手帕,将鲜枝缠好,递给趴在车窗边的衣明聪。
衣明聪手忙脚乱地接着荔枝,拍手欢呼:“爷爷厉害,爷爷天下无敌。”
不等衣飞石训他,他就抱着荔枝扑到谢茂膝上,讨好地说:“皇爷爷,聪儿试,甜。”
主要原因还是自己不大会剥,从前服侍的奴婢都不在身边,马车又这么小,只有皇爷爷在。衣明聪决定假装帮皇爷爷尝味道,让皇爷爷帮自己剥果子。
衣长宁连忙转身欲接:“老爷,交给……”
一句话没说完,竟然发现皇帝好脾气地搂着衣明聪,正在耐心地给衣明聪剥果子。
果然才吃了三个荔枝,衣明聪就闹着要尿尿。这回谢茂不想玩他了,把孩子递给衣长宁抱了出去,他自己也跟着下了车,吩咐道:“牵匹马来。”
衣飞石亲自牵了马上来,正要下马服侍皇帝上马,谢茂已轻盈地飞身而上,“陪我走一走。”
因是微服出游,这一回是正经乔装改扮了,谢茂就把自称都改了。
相比起十年前,谢茂仍是那个谢茂,丝毫未改。跟在他身边的衣飞石就显得沉着太多。
岁月于他们二人的意义是不同的。
这十年对谢茂而言,只是游戏中的一个过程,对于衣飞石而言,则是人生中十之一二的漫长。
他蓄了须,看着嗣子娶妻生子,孙儿都会管他要荔枝吃了……虽说这儿子是白捡来的,毕竟也成祖父辈了不是?
“老爷,海州天热,半下午的,您仔细中暑。”衣飞石跟在谢茂马后,随口劝了一句。
正常人的气血在十六到十八岁达到巅峰,此后每况愈下。衣飞石是习武之人,锻体盈血之法与常人不同,当然不能以常理而论。让衣飞石觉得奇怪的是,他是习武之人,皇帝又不是。
平时也没见皇帝怎么饮食保养或是打熬筋骨,为何二十多岁还畏寒怕热的皇帝,最近两年反而身体越来越康健了呢?如今皇帝三伏天顶着烈日在毫无遮拦的地面上跑,除了流汗,就不中暑。三九天穿着夹衣在雪地里走,只要不长时间僵立不动,居然也不会风寒。
“这是绿蟠桃。”谢茂突然在一棵树下驻马,伸手想要摘果子。
突然听见犬吠声遥远地传来,衣飞石连忙策马而上,就看见一条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的黄狗蹿了出来,冲着伸手的谢茂不住吠叫。
谢茂笑道:“看家狗?”就把手缩回来。
那狗果然不叫了,只是不远不近地巡视着,警惕这一行陌生人还要继续伸手。
没多会儿就跑出来一个半大的孩子,约摸十三、四岁,穿着旧布褂子,赤脚踩在泥地上。
“大黄,回来!”这孩子叫住黄狗,黄狗兴奋地围着他转了几圈。
他将狗安抚住之后,熟练地用石子打下两个熟透的绿蟠桃,准确地落在他扯开的旧布褂子上。
他用布褂子把桃子上的细绒毛擦去,递给谢茂:“给,你吃!我们大黄不认得人,前儿老有人捣乱砍树,它才对谁都喊。”
他那个旧布褂子实在不怎么干净。谢茂才想伸手去接,衣飞石已顺手把桃子纳在手中。
“拿去买糖。”衣飞石荷包里有准备好的散钱,随手抓了一把铜子,给那孩子。
那孩子眼睛都亮了,却故作老成地摆手:“不不不要,不能要。路边果子谁都能吃,不糟践就行了。咱们神农老皇爷赏了天下饱足,这果树我家也不费事,不能卖钱。要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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