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谢团儿腹中胎儿是男是女是否能生下来都不知道,若这个孩子不好了,说不得还要想法儿让谢团儿调养好身体,与衣飞珀再怀一个——所以,这时候暂不能让他们和离。
他不见黎王,就是一种不让黎王复起的姿态。
谢茂还是小看了黎王的冲动脾性。
他以为十年圈禁足以杀下黎王的性子,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十年圈禁磨平了谢范的冲动,也同样刺痛了谢范的爱女之心。他在圈中有多煎熬痛苦,看着瘦骨如柴的女儿就有多么的内疚。一个父亲不能保护自己的女儿,活着还有什么用?
在得知衣飞珀在外养小、与谢团儿冷战数年,女儿这么瘦根本不是什么暴病,纯就是在衣家熬出来的时候,才刚出禁的谢范直接带人杀上了长公主府。
他当然理解不了谢团儿独自煎熬的道理,在他看来,女儿就是被女婿给欺负的!
长公主府是皇城之中,除了禁中、襄国公府,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
衣尚予治军何等严厉?能在他府上充当家丁家奴的都是西北退伍老卒中的佼佼者。谢范刚刚出禁,早就没了兵权,不过,他在卫戍军经营数年,门下也有心腹如张岂桢之流,个个都是高手。
两边在长公主府门口打了一架,简直都像是一场小型攻坚战。
打得那叫一个斗智斗勇,风生水起。据报,黎王府和长公主府两边干仗的没受伤,反倒是京城百姓隔老远围着看热闹,因推搡踩踏重伤了五人,死了一人,轻伤不计其数。
——仰慕军神衣尚予的威名,连兵部和中军、卫戍军衙门都有军官前来围观学习。
最后,是衣飞石带着太后亲手写的书信到现场,才把杀红眼的两边安抚下来。
谢茂接到消息时都气笑了,听事司禀报说,黎王带人虽未攻破长公主府大门,也把长公主府门板上砸满了臭鸡蛋,临走时,黎王府还气咻咻地把长公主府门前两个石狮子拉走了。
半日之后,石狮子被砸成渣渣,倒在长公主府门口。
长公主府也不甘示弱,把来倾倒渣渣的黎王府车拆了,马杀了,满地鲜血。
谢范被太后的手书劝住了,黎王妃却不买太后的账。丈夫怂包不肯替女儿出头了,府上马又被长公主府杀了,简直岂有此理!黎王妃带上族老、媪老与一众黑发狄人家奴,一把火烧了长公主府大门——也亏了长公主府救火及时,否则,烧的就不是大门那么简单了。
打架就打架,放火算怎么回事?这是想论理还是杀人?
——比杀人,你们这群被撵成兔子四处逃窜的狄人算个毛?
长公主府彻底毛了,沉寂多年的衣家听风营奉命出马,半夜三更潜入黎王府,割下黎王谢范半头长发,放在黎王妃的枕边,没惊动任何人,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次日清晨,姮芙蓉起床就被甩了一脸头发,青着脸坐起来。
当她看见谢范的模样时,夫妻二人都惊呆了。
谢范左边脑袋光秃秃的,一无所有,右边长发却和从前一样茂盛浓密,长垂于腰间!那半头被割下放在黎王妃枕边的长发,居然不是半截割下的发尾,是贴着谢范的头皮割下来的!
……
满京城都在传说,两家闹得这么凶狠,黎王府和衣家这姻亲怕是做不下去了。
好事者开始挖衣飞珀与谢团儿的八卦,先说小夫妻十年无子。众人咋舌咂嘴,孩子都没有,婚事八成要吹!又挖出衣飞珀在外花天酒地,狎妓嫖娼,豢养外室……
难怪黎王出禁就打上门去哩!娘家人出头了嘛!
啧,脸都撕破了,这亲戚还怎么做?
坐等郡主大归!
“父亲,此事何妨再退一步?团儿腹中还有飞珀的骨肉。”
衣飞石前日已经来劝过衣尚予了,今日又忍不住来再劝一次。
其实,衣家在此事上很克制,谢范带人打上门来是拼命,若非衣家容忍,那日在衣家大门前黎王府就铩羽而归了。偏偏黎王府不依不饶,才有后来之事。
衣飞石觉得衣飞珀理亏,人家父王想要出头也是常理,当然,这出头闹得全然不留余地,也昭示了谢范想要和离的决心——哪怕黎王府已经失爱于皇帝,谢范也舍得砍了衣家这门极其显赫的姻亲,只为让女儿大归。
衣尚予没告诉二儿子,前几日谢团儿来找过他。
在衣尚予看来,衣飞石已经彻底成了皇帝的附庸,根本算不得是衣家人了。皇帝与家族之间,只要衣家不至灭门之祸,衣飞石站的永远是皇帝那一边。
“我自有道理。”衣尚予说。
衣飞石弄不清楚老父的想法,他只知道,虎须不能轻撸。
衣尚予前半辈子就没对人服过软,文帝、孝帝、太平帝,哪个皇帝衣尚予没有怼过?如今被黎王府打上门来,衣尚予没带兵把黎王府家奴全部推平就是极其忍让了。
正如谢范不忍女儿受辱,衣飞石也不大忍心让老父憋气。
“阿爹,家事不比战场,念着她肚子里还有您的孙儿,求您宽仁。”衣飞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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