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允承其实花了接近一个小时才到。他穿黑色的大衣,比李决上一次见他时看起来疲惫很多,眼睛里的红血丝也很明显。李决有点不习惯在这样的场合以及这样特殊的时点和应允承见面,比如他开门看到应允承的第一眼就很想和应允承接吻,但心里知道这是不恰当的。
他招呼应允承在窗边的长沙发上坐下,又去小桌上拿水壶给应允承倒水,走过去递杯子给应允承的时候,进来之后还没有讲过话的应允承一把抱住他的腰。
他把头埋在李决柔软的针织衫里蹭了蹭,李决很轻声地讲:“我还端着水,乖,你让我先把杯子放下。”
李决把水杯放回茶几,走回沙发前的时候又被应允承抱住。应允承贴在他毛衣上瓮声瓮气地讲:“我不是故意要错过你生日的,爸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本来要出发去取蛋糕……”
“我知道,我知道”,李决迭声打断他,他拿捏措辞,“节哀”似乎太有距离感,“别难过”又不过是一句空话,他安抚式地摸一摸应允承的后脑勺,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讲:“你辛苦了。”
应允承把昨晚电话里短暂跟李决讲过的事情经过更具体地复述了一遍,末了又把话题带回李决的生日,他语气里充满遗憾,“本来该是一个让你特别特别开心的生日的,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别可惜了,小学语文课本不是讲过吗,明日何其多,今年错过了明年补上不就好了。”
李决这样安慰应允承,但内心其实也有几分惶惶然。下一次生日的时候,他和应允承在哪里呢?回头一看,从见到应允承到现在也不过半年时间,故事的起承转合密集地发生了,李决像在做漫长的梦,但完全预知不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我本来还想有机会让你见见我爷爷,他一定特别喜欢你”,应允承说,“五几年的时候他想申请去支援新疆建设,后来我小姑姑出生的时候我奶奶难产,差点儿就两条人命没了,他最后没交报告,为这事儿后悔了一辈子。”
李决也坐到沙发上,应允承很自然地靠上他的肩头。
应允承讲起来应宗阔的故事,他记得好多好多事情。上午的时候家里人聚在一起也都在讲老爷子以前的事,应允承只听,开不了口说什么,而现在他一股脑全都讲给李决,他记忆里的那些爸爸姑姑堂哥堂妹们都不知道的事。
李决是很认真地在听这位未曾谋面的老人的故事。但讲了一会儿应允承突然不说话了,李决低头一看,应允承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李决动作很小心地起身,让应允承能够躺在沙发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他坐到书桌前回邮件,没一会儿也坐在椅子上打起盹儿。
他是被电脑的邮件客户端收件提示音惊醒的,揉揉眼睛一看,应允承已经先醒了,站在窗前打电话,也许是为了怕吵到他,讲电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李决模模糊糊只听到:“我很快回来。”
李决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查二十分钟六点,他们不过休息了半个钟。
应允承挂掉电话跟李决讲:“你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吧。”
李决脑子里其实有很多纷繁复杂的念头,但他犹豫的时间极短,他很快点点头答应了。
应宗阔去世,家里小辈们都是第一时间天南海北赶回来。除了奶奶不愿意出门,其他的亲友们今晚都在应允承家里吃饭。
李决跟着应允承下楼到了停车场才知道他其实带了司机过来。应允承并没有向司机介绍李决,司机也很克制地并没有从后视镜里张望,驶出地库之后应允承跟司机说:“回家之前先去一趟奶奶订衣服的裁缝铺。”
车里一时安静无话,应允承挺直身体坐得很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是有些难以接近的,方才在酒店房间里的那些脆弱和依恋仿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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