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新知斟酌片刻,又换了一种法:“海汉人擅长工程营造,他们每到一地,第一件事便是修筑港口和防御工事。人虽未去过三亚胜利港,但据当地炮台工事遍布港湾,岸上还有一处海汉人主持修建的坚城,称之为胜利堡。如此之大的工程,海汉人却只用了一年左右便完成了。而此种工程之术,也被海汉人运用到了琼州岛之外的落脚地,光是珠江口附近就有他们所建的至少四处港口。而海汉人便以这些港口为跳板,向大明等国出售他们的那些特产,并从外界迁入移民,以填补其劳动力之空缺。”
听到这里,范隆根又再次插话道:“海汉人在安南享受特权待遇还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帮助安南结束了南北内战。但大明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这些外来者在两广沿海自行开埠建港?”
范隆根问这事可不是随口而来,当初荷兰人占领澎湖,试图将当地打造成东印度公司对大明及东北亚地区的中转港,可福建官府不知为何却对这片人口并不多的岛群十分上心,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不依不饶地组织了水陆两军上万兵马,跟荷兰打了足足大半年,不惜付出数倍的伤亡代价,最后生生把荷兰逐出澎湖才算了结。
在荷兰人的意识当中,大明帝国对于疆土这个问题应该是非常敏感的,哪怕是澎湖这种海外飞地也不会轻易放手让外人占领,海汉人应该也不会例外。哪怕是海汉人的外貌跟明人极为接近,也自称为汉人后裔,但无论是明人还是荷兰人,内心都并不会真的认为他们跟大明汉人是一国的。而海汉人却得以在大明所属的疆土上圈地筑城建港,甚至从大明组织移民迁出到自己的地盘上,这种差别待遇在范隆根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可理解。
郑新知答道:“海汉人虽以工程营造为发展根基,但对外扩张却是以商贸为手段。众所周知,胜利港出产之物大多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海汉每年从中获利少也是以百万两银计,而因此获益的也绝非海汉一家。据人所知,两广沿海地区的地方官员,多半都与海汉有着利益纠葛,甚至有不少人□□□□,︽;直接就参与到海汉人的生意里,这来来往往的银子,倒是有不少进了他们的腰包。”
范隆根恍然道:“收了海汉人的银子,这些大明官员自然也就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了。”
类似的事情荷兰人也干过不少,在与某些东方国家打交道建立商贸关系期间,行贿这种手段永远都是最好用的敲门砖。不过东印度公司几乎不太可能会让外人参与到公司的经营中来,只是单纯地给予对方经济方面的收益,这方面的做法倒是跟海汉有着明显的差别。
郑新知听完翻译之后头接着道:“这些大明官员自以为得到了好处,殊不知他们这样做就是放任海汉肆意妄为。海汉人得了土地、人口,实力也就越来越强。去年琼州岛上闹匪患,广东官府无力出兵,最后竟然是让海汉民团出征,这匪患是灭了,但琼州岛北部也就被海汉人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现在去琼州的船只,全部都得在海汉的什么海运部办理手续,才可入港停靠,否则海汉人便是一奸细的帽子扣下来,连人带船一起给收了。那琼州岛虽然名义上还归属于大明,但实际却已经被海汉人所掌控。”
范隆根和汉斯听到这里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对方都有难以掩饰的惊讶。那琼州岛虽然跟大员差不多,也是悬于海外的大岛,但大员这边并没有大明的治所,荷兰人占了也就占了,大明方面暂时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声音。而琼州岛可是大明的领地,岛上还有二十多万人口,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给海汉人全都圈了去,实在让荷兰人有羡慕嫉妒恨。
“现今的海汉有人有钱,占了琼州岛这块海外飞地,他们又有自行制造武器,训练军队的能力,大明想要再对其进行束缚打压,恐怕是很难了。”郑新知很诚挚地道:“若是不能压制住他们进入福建的势头,一两年之后,福建沿海恐怕也都将为其所控,到时候贵方别与大明进行贸易,就算是想保住与琉球、日本等地的通商权力,大概也会受到来自海汉的压力。”
“最终这话题还是回到拉帮手上了……”范隆根先前已经听汉斯过这海汉使者求见的目的,因此听到郑新知带出主题的时候倒也没有很意外。
以十八芝的实力,现在要正面对抗福建明军尚且有吃力,如果再加上一个实力更强,一直坐镇幕后没有出手的海汉,那十八芝的确就很难扛得住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助力改变当下的不利局面,那么十八芝丢掉澎湖这个根据地乃至彻底覆灭,似乎也已经为时不远了。
汉斯不动声色地对范隆根问道:“范隆根先生,你怎么看?”
“海汉的确是值得我们警惕的对象,但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来,并不适合跟海汉开战。”范隆根的看法还是比较客观:“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完善大员港和热兰遮城的建设,而不是去讨伐一支不好惹的势力。何况以我们在大员岛的武装实力,也未必能打得过海汉人。”
汉斯头表示了赞同:“你的想法和我基本一致,海汉固然是一个威胁,但我们现在的确没有清除这个威胁的能力。所以他虽然已经来拜会我好几次,我也还是没有同意他的请求。”
在失去澎湖转战大员港之后,东印度公司适度加强了武装力量的部署,现在大员港当地可以武装起大约1500人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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