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自有一副傲骨,即使向暴风雨雪弯腰,恳求垂怜,将所有姿态低进尘埃,也总有那么一刻,那些潜藏在深处的硬骨头爆发,反过来刺伤加害者。
楚安南摆布他就够了,再来一个邵云舟?不可能。
“不。”
邵云舟一把扔开他。
“为了谁?”男人拨开手机,翻出楚安南电话号码,“江易扬?!”他已经怒不可遏,恨不得撬开林原的脑子看看里边究竟是些什么豆腐渣。
邵云舟搞不懂,江易扬有什么好,林原不答应他,难道不就是因为他喜欢江易扬?若非江易扬把两人下落告知楚安南,詹毅能开着车上门要人?!
“江易扬根本不喜欢你。”邵云舟冷冰冰地揭露:“他和你一样喜欢同性,但那不代表他就看得上你。”
林原缩了缩脖子,脑仁深处刺痛,轻声嗫嚅:“我知道。”
“他喜欢楚安南。”
“……”林原怔住了,瞬间,像溺水的鱼跳出沙滩,猛然起身,大声回驳:“他没有!”
江易扬在乎楚安南,但那不代表他就喜欢楚安南。喜欢这种感情是不同的。
邵云舟冷笑:“闭嘴。”他给江易扬打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林原悄然噤声。
江易扬哑着嗓子问:“邵云舟,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跟我抢楚安南也就罢了,你又撩上林原是几个意思?”
邵云舟望向林原,林原面白如纸。
“你既然喜欢楚安南,就不必管林原。”邵云舟不动声色道:“否则安南要误会。”
江易扬沉默了。
也许林原很期望江易扬否定邵云舟,大声辩解解释他并不喜欢楚安南,他们只是要好的朋友。可江易扬的沉默似乎在意料之中,林原低垂着头,慢吞吞一步步挪向玄关。
“知道了。”江易扬挂断电话。
邵云舟起身,站在他身后:“懂了?何必自讨苦吃。”
林原在玄关前站定,一手扶住了衣帽架。邵云舟急了:“林原!”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喜欢楚安南。”林原背对他,悻悻然道:“只是不想揭破而已。”
他不答应邵云舟,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江易扬。邵云舟不懂,林原也不会解释,所以任由对方在心底隐秘处再扎了一刀。
伤口会流血,也会愈合。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邵云舟来不及阻止,林原一把拉开房门,西装革履的詹毅正立在门口,眼底轻蔑一闪而逝,向林原投去警告的一瞥,转而朝邵云舟鞠了一躬:“多谢邵先生照顾他。”
詹毅不动声色地逡巡了林原周身,让开来路恭请道:“林少,回家吧。”
楚家地下室。
阴森,潮湿,像有无数软体动物在身上攀爬,似乎能闻到灰尘腐朽的味道,万事万物在无边荒凉的回忆中化为惨淡烟云,唯独疼痛一次比一次清晰。
林原胸口以下浸泡在满池冰水中,随着水流涌动,偶有冰渣滑过,起初还会激起一阵刺骨战栗,再往后,便是麻木了,连呼吸都若有似无。
詹毅蹲在池边,永远是那张笑里藏刀的小胡子脸,笑眯眯地询问:“林少,你和邵先生都聊了什么?”
绝不能把邵云舟知道代笔的事说出去,否则他只会比现在更惨。
林原摇摇头,无数次想昏过去,却因为身下太过冰冷,无数加一次惊醒,他气若游丝地回答:“没、没有,什么也没说……”
詹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林原如坠冰窟,浑身寒意更甚。
“人都有感恩之心,您说是吧,林少。”詹毅取来毛巾扔到池边:“上来。”
林原手脚发软,哆哆嗦嗦地爬梯子上岸,结果没踩稳脚下一滑,又摔回阴冷的池水中。詹毅看着,柔声笑道:“怎么,您还没在里边待够?要不再待一晚上?”
林原吓得头皮发麻,拼尽全力爬上岸,没能站稳,刚走两步就摔倒在地,趴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可有可无地喘着气。
其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身体为什么比精神上的求生意识更坚韧,无数次以为就这样长睡不醒,可除了趴在地上虚弱的苟延残喘,并未出现丝毫临近死亡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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