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突然摇响了送葬的歌,天空中纷纷扬扬飘下一张又一张的白色纸钱。
它们滴滴答答地像雨水一样落在鬼河里,又化成一盏又一盏浅白色的灯。
吟唱葬歌的少年声音清澈悠扬,歌声在狭小的天地里一声接一声地回响:“我与你踢倒鬼门关,打开这槐安路,把一枕南柯省悟,再休被利锁名韁相缠住。”
“我与你割断凡俗,怕甚么苦海茫茫难跳出?”
“趁烟霞伴侣,乘着这浮槎而去,兀的不朗吟飞过洞庭湖。”
他像是对棺材里的人唱,又像是对所有捂着嘴愣神在原地的人唱。
兀地西风一吹,鬼河里的灯忽然灭了下去。
天地间变成幽暗的一片。
吟唱的少年戛然止了声。
北浣溪一眨眼,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眼前的鬼河不见了,棺材也不见了。
皓月拨开阴云,照亮着滚滚东流的南江水。
四下开始燥热起来,一如夏季闷热的夜晚,青蛙躲在潮湿的低洼处“呱呱呱”地叫个不停。
“诶?怎么回事!老夫怎么会在这里?”伯宁侯一回神,见边上站着发呆的伙计,一肚子火气,“你之前不是慌慌忙忙地冲进来的吗?你说了什么?怎么现在天都黑成这样了?”
伙计挠着头:“侯,侯爷,我也不知道啊。”
“诶?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在这个地方?”躲在树上、石头后、门后的酆都老百姓统统茫然地跑出来,他们瞪着灯火通明的伯宁侯府,满头雾水,有大胆地上前问道,“侯爷,你叫我们来干什么啊?”
“谁叫你们来的,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多人?”伯宁侯莫名其妙地看着一群一群的老百姓,他一转头,又看到了船长,顿时吓得惊住,“陈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位姑娘……你是?”伯宁侯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不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吗?
船长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侯爷,你怎么了?我们刚刚躲在这儿,是在为元氏两姐妹送葬啊。”
“什么元氏?”伯宁侯瞪着府上的伙计,“什么送葬!”
伙计无辜地挠着脑袋,他还是不知道啊。
船长急了:“元怀夏和元怀秋啊,她们不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元青家的姑娘嘛!她们就在……在……”船长回头望敞开的厢房门,里面亮着灯火,却一个人也没有。
“陈大人,你怎么回事?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元氏父女,更不会有送葬,我儿子什么事都没出,前阵子送往大殷求学去了!”伯宁侯怒道。
“这……这这……”船长回头瞪着自己的伙计,“这怎么回事!”
伙计们哆哆嗦嗦,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所有人都跟忘了似的。
“侯爷,您手下没有姓元的一家人?元怀冬呢?”
“自然没有,谁敢在老夫头上动土?”伯宁侯看着船长,万分疑惑,“陈大人,你究竟什么时候来酆都的?”
难不成见了鬼了。陈大人心中大惊,望着消失的鬼河,完了,这次岂不是害惨了几位贵人!他调头去找北浣溪,可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北浣溪攥着香囊,急急忙忙地躲进房间里,完了出事了,她刚刚看到那些凡人的背后都飘起了一缕黑色的鬼魂,她没有看错,那绝对是鬼魂,他们附在那些凡人身后,共同谋了这场局,就等着印儿姐姐和千晛姐姐下冥界。根本没有什么卞城王娶妻的事!
她不想去追究为什么,她只知道她们有危险。
北浣溪慌忙打开香囊,取出里面的一绺熏香插在净坛里,她着急地点燃火折子,却见屋内的烛火霎时间全部熄灭。
狂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将案桌上的白纸吹得呼啦啦地作响。
“小姑娘,告密不好哦。”熟悉的刀疤男的声音。
北浣溪在黑暗中着急地点着火,她的手都在抖:“你们最好别靠近我,否则我会对你们不客气的。”
“不要这么凶嘛,八爷我不会伤害你的。”
漆黑的房间里突然迅速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白……白无常?”
这火折子怎么就是点不燃!北浣溪怒极,想动用灵力,却发现体内涌动的灵力比平时少了一大半。
“真聪明,”白无常吐着垂地的长舌,手举哭丧棒站在大门口,“不过鬼节快到了呢,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在这几天来酆都吗?”
他话音刚落,身边边蹭蹭蹭地冒出一个接一个人影。鬼王、日游、夜游、(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鱼腮、黄蜂,冥界的十大阴帅,十一个人,刚好是那八个劫船的男人加上元氏父女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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