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吉漫无目的地走,最终还是走回了家。
客厅亮着灯,电视机里在放广告,推销员打了鸡血一样叫嚷,倒显得屋里有些人气。
严吉躺在沙发上,想睡睡不着,坐起来抓起遥控器调到法制频道。今天讲的是一起出租车杀人案,内容真实血腥,严吉眼睛都没敢眨一下。
节目一结束,严吉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开始在家寻找线索。
“被子掀开没叠,爷爷准备睡觉了,不可能是早上出门,还是昨天晚上。”
“皮带手表不在,去省城的皮鞋也不在,伞也没了。”
严倒空,装上手电筒和爷爷的三菱锥,又把晏灯送的皮卡丘塞进口袋,抓起雨衣奔出门。
她赶到旧巷时,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那光离得太远,严吉四周仍然青灰色的暗,阴森森的寒气,巷子两边的墙随时要倒下,压在她身上。
严吉硬着头皮冲过去,停在晏灯家墙边,轻车熟路翻墙入户。
“晏灯?”
“灯灯?”
严吉站在墙边唤了两声,野猫窜过,踩响了屋顶的瓦片。
严吉咽了口唾沫,盯着客厅里面一张矮桌,一张凳子,一张椅子,总觉得不对劲,不应该这样。走到晏灯房间门口,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晏灯趴在缝纫机上写试卷,坐在哪里呢?
搬到客厅了。
家里来了客人。
严吉突然又喜又怕,慌忙摸出手电筒打开,蹲在地上一寸一寸地研究,屋里有沾泥的脚印,在椅子周围最明显,很大很长,是大人,男的。
回想昨夜的暴雨,严吉心里有了模糊的念头:“难道是爷爷把灯灯带走了?”
严吉晃晃脑袋想不明白:“不可能啊,没道理的。”
站在缝纫机前,看着晏灯即将写完的试卷,严吉越想越难过,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你们在哪啊?怎么,怎么就突然都不见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严吉一边哭一边四处打量,晏灯家里东西少到用不着翻,樟木箱里是母女俩的旧衣服,四季加起来也没几件,五斗柜里是晏灯妈妈的药和日用杂物,好几样严吉看着眼熟,是她从家里的。
“有东西?”
严吉摸了摸墙上的报纸,心脏“扑腾腾”跳快。她小心揭开白纸一角,烫金花纹反射手电筒的灯光映亮了严吉的眼。
嘶——嘶——嘶——
随着旧报纸撕落,露出满墙的奖状。
严吉仰头端详,一时痴了。
严吉走了过去,慢慢取下奖状上的一幅铅笔画。晏灯太过爱惜这幅画,甚至没舍得用胶水,而是将它卡在两张奖状之间。
严吉盯着画中人,不由露出笑容:“好傻呀。”
画中少女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额头上贴着纱布,笑得张牙舞爪。她袖子撸起,手里举着半截碎碎冰,身上套着宽大校服,胸前校牌上写着:严吉。
严吉记得,那次打架出院之后,自己在家待不住溜去学校,站在操场边上看人踢球。晏灯给老师跑腿,抱着一摞作业本路过。
严吉记得,一丝一缕都记得。
那天盛夏烈阳柔软成丝绸,勾勒晏灯五官轮廓泛着微光,她望过来的目光,像蜗牛从壳里伸出的柔软触角,小心翼翼的、欣喜雀跃的想去触碰你。
至今想起,严吉的心都会砰砰乱蹦。
从那天开始,她们真正熟络起来,像两块小吸铁石,不由自主的就会凑到一起。
打架的事情不了了之,严吉在晏灯的辅导之下,很快追上课程。晏灯在新班级极受欢迎,等到期中考试年级排名出来,更是全校皆知。
晏灯并不在意,反而严吉得意了好久,陆言一靠近,她开口第一句必然是:“干嘛,班长要找晏灯补课啊?”
晏灯什么都顺着她,唯一学业管她管得严。在严吉哀声怨道中,她的排名一路上升,从爷爷手里要了不少零花钱。
“晏灯……爷爷……”
严吉用力揉揉眼睛,吸吸鼻子不让自己哭。她将铅笔画小心翼翼,翻墙出去直奔昨天态度最好的区公安局。
路过电话亭,严吉突然停下。凝视着电话亭片刻,她拧着眉头翻身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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