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晖警惕地:“你又要做甚?”
“本就不是你的东西,那么紧张干嘛?”福纨说着从一旁堆成山的案几上抽出那卷图,塞进白蝉手里,“白姑娘你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林如晖简直叹为观止,看着自家殿下就这么随手把京城各派抢得头破血流的宝图拿去讨小情儿的欢心。
白蝉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她定定盯着那卷印着相柳的卷轴,手指轻轻拂过布面,眉心微蹙。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福纨在她身旁坐下,翻看起整理好的旧卷宗。林如晖打量了两人一会儿,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验尸报告之上。
几人各自钻研。半晌,忽听林如晖开口道:“鸩毒?”
福纨放下手中的案卷:“怎么了?”
林如晖嘶了一声,说不知是不是巧合,接着便翻出一份陈旧的报告给她看。福纨扫了一眼,上头记载十六年前那场中秋夜宴,宴客的酒水中也验出了鸩毒。
林如晖:“鸩毒并不易得,寻常下毒大多使用‘信石’,也就是□□。鸩酒……是宫中惯用的伎俩。”
“宫中……女帝?”福纨摇了摇头,“倒也不一定。皇亲国戚,权臣外戚,皆有办法取得此物。”
林如晖觉得有理,思忖片刻,又道了声可惜,她说,若是能同时取得这两种鸩毒,交由熟识毒理的医师分辨,兴许能鉴别出些联系。
然而时隔多年,哪里去寻当日宫宴上的毒酒?
福纨蓦地想起一事:“这鸩毒,可有法解?”
林如晖说从未听过有人饮了鸩酒还能被救活的例子。
福纨眼前一亮:“这便是了。”她追问,“你查到那日赴宴之人中,可有中毒者?”
“似乎并没有,”林如晖犹豫道,“会不会是宫宴还没开始,便被刺客打断了?”
“不,”福纨合上卷轴,抬眸道,“确实有一人死了。”
“谁?”
“定远侯世子妃。”
林如晖愣了一下,也跟着反应过来,那日宫宴乱作一团,侍卫禁军暂且不提,赴宴的贵客中死去的只有定远侯世子妃一人。卷宗上记载她是为流箭所伤,但真相究竟是不是这样,还未可知。
福纨细想了一遍礼官对她坦白的话,脑海中的诸多信息如珠渐连成串。
定远侯府世代尚武,且执掌兵权,若他们真想谋反,大可光明正大率兵逼宫,何至于派人扮作刺客,于宫宴之上发难。
退一万步说,若定远侯世子当真安排了刺客,他独自进宫赴宴也罢,何至于还带着世子妃一道。
林如晖皱眉:“有人想毒杀定远侯世子?兴许世子妃替他挡了灾。”
福纨道:“不,还有另一种可能。或许这鸩酒本就是为世子妃准备的。定远侯世子夫妇大婚不过两年,十分恩爱,他若眼见爱妻毒发身亡,又会如何?”
“你是说——”
定远侯战功赫赫,特许殿前佩刀。而那一日,这刀却成了他的催命符,只要他盛怒之下拔了刀,便是行凶谋逆。
两人想通这一关节,都觉一股寒意自背后凛凛而起,不论是谁的主意,未免都太狠毒了些。
这时,久久不语的白蝉忽然开口:“世……子妃?”
论辈分,定远侯世子妃应是白蝉的大嫂。福纨扭头看她:“你想起什么了?”
白蝉攥着相柳图的手指骤然一紧,额上渗出冷汗,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许久,她艰难道:“我记得她……她好像有孕在身。”
福纨与林如晖对视一眼,又看向白蝉,等她继续说下去。
“别的我记不清了,”白蝉单手捂着脸,“只记得她肚子很大了,出门都要嬷嬷扶着……还,还有血。”
“什么血?”
白蝉重重喘了一口气,薄唇抿成一线,摇摇头:“我记不清。”她手心冰凉,整个人像刚从冰窟窿里出来一样,一阵阵地发寒。
她闭上眼,便看见泼天的血,她甚至分不清那血是从哪儿流出来的,只记得它浸透了大嫂那条华丽的裙袍,一路蜿蜒爬过石阶,和污浊的残酒混在一处。
那是何处?
似乎并不是宫里,而是一处阴暗的牢狱,四周有烛火微晃,有女眷哀哀的哭声,和刀斧劈开血肉的钝响。她拼命睁眼去看,却只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
忽然,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白蝉猛地睁眼,便见福纨正蹲在她面前,仰头望向她,黑眼睛盈了满满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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