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身后有人来,她回头过去,惹得时逢笑唇角一弯,大步上去蹲在了她面前。
“你让八喜熬不就好了,自己做这些干什么?”时逢笑温柔道。
话罢,伸手就着袖子为郭瑟擦了擦脸。
郭瑟愣愣地看着她那双漆黑星眸,不自觉间又开始暗自害羞起来。
时逢笑以前不会对她做这种事,她也不曾这般马虎过。
她只是怕八喜打瞌睡误了这盅药的火候,所以才亲自守着不敢离开,没曾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碳灰粘到了自己的脸上,还被时逢笑回来撞个正着,于是得了时逢笑小意温柔,又是开心又是窘迫。
时逢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此刻帮她擦脸的袖子顿住,手指就着她的脸颊贴了上来。
“呲呲——噗——”
陶罐子里的汤药冒出热气,打断两人之间逐渐攀升的暧昧。
容韶一阵慌乱,隔着厚布将药倒进碗里,急道:“快趁热喝。”
时逢笑也尴尬了起来,将烫热的碗双手捧起来,吹了几口气咕噜噜喝完,那碗药太烫了,以至于她心窝都生疼。
思及自己方才脑中所想,时逢笑亦是心头大乱,放下空碗道了声有事,逃也似的离开了东厢。
容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院中弧形拱门后,转身瞧着那碗,眉头深深蹙紧。
时逢笑太反常了,她竟然破天荒地没闹药苦。
这天入夜,郭瑟失眠。
她躺在小床上,回味时逢笑的手指碰到她脸的触感。
时逢笑那只左手握惯了刀柄,指腹结着细茧,有些粗糙,可正是因为那样的触感过于真实,勾起她心中无限遐想。
若是那双手可以给她更多的柔情,她便是死而无憾。
而后她又想起时逢笑漆黑的那双星眸,隔着升腾的水雾朦胧望向自己,似懊恼,似愧疚。
再就是时逢笑发愣那一瞬间,微微开合两下的唇,她不染脂粉,那唇却像偷吃了女儿家妆奁上的胭脂,艳得凶狠。
郭瑟叹气,褪了衣裤拉过柔软被褥夹在自己双腿之间,闭上眼懊恼地做梦。
等到香汗湿了褥子,她才泄气一般清醒地爬起来,重新穿戴整齐,开门走出去。
她的脚刚跨出房门一步就差点被一团东西绊倒,提着灯笼凑近去看,是一只手,再往前看,是八喜用厚厚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蛹,本来是倚门而睡,但因她开了门,八喜就滑了下来挡了她的路。
郭瑟无奈地笑了笑,蹲下身去推八喜的脑袋。
“八喜,快醒醒,这样睡会受寒的,寒邪入体,不出几日你就要闹胃热了。”
被推得醒转的小姑娘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轻轻“啊?”了一声,靠回门边又睡过去了。
郭瑟无奈,见廊上无风,子夜平静,只好由了她去,自己提了灯笼,去前院寻时逢笑。一路过去踩在雪地上湿了鞋有些难受,但郭瑟顾及不上,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时逢笑黄昏喝下的汤药能让她安睡,自己则作罢不去扰她,若时逢笑没睡,她再叩门。
去往前院的一路,郭瑟想了很多。
想当初陪伴唐雨遥前往金平那一路发生了太多事,她三番五次失望死心,劝自己不要再继续痴心妄想,多少个与今日不同的夜晚她独身一人躺在床上做过片刻前的销魂之梦,因唐雨遥用心不纯,以至于她怎么也不能彻底放手。
想后来老天爷给了她机会,放不下,就拿起来,在时逢笑最艰难之时,唐雨遥依旧转身,选择了去走完自己该走的路,只剩下她去陪着时逢笑。那时候她心里多少难免窃喜,她以为她陪着时逢笑,就会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就算时逢笑不对她做出那些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的举动,知道时逢笑身边没有阻挡她朝她走去的视线,郭瑟也能怡然自得,甘心乐在其中。
可黄昏时,她看到时逢笑眼中的愧疚,看到时逢笑落荒而逃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她开心不起来,感觉自己眼前得到的一切,都是从唐雨遥手中偷来的,她摸着良心想,她真的要当这小偷吗?
其实她希望时逢笑睡了,这样她就可以再推迟一些时候,明日,或后日,她已经开始贪恋时逢笑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好,她有些舍不得跟时逢笑坦白。
☆、104
有时候人越是担忧什么,接下来便会发生什么。
如同此时,郭瑟提着灯笼,穿过回廊就见前院西厢房烛光烁烁。
时逢笑还没有入睡,郭瑟放轻步子,不由自主走得慢了许多。
她将一席话在口中来回咀嚼,嚼出来的全是苦味,时逢笑从一开始便知唐雨遥只是在利用她,可那个时候时逢笑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直到赵一刀带兵纵火烧了飞渺山,时逢笑失去双亲,这仇虽因唐雨遥所起,可也不至于要了唐雨遥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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