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到那结着厚厚茧子的指缝间,透出一丝丝温热的、晶莹的泪。
故事临近末尾,妇人歇息了很久,可唐雨遥依旧矗立原地,耐心亢沉等她为此事做最后的陈情,她等啊等,等到日头由东西移,移到四合院正中。
妇人终于收拾好苦涩,再次开口。
“当我得知真相,与她当堂质问,她却对我说,总有人会往前走的,我们都没有回头的路,如同她的婚事,皆不是她所愿,可她亦是无能为力……哈哈,我们活得多可笑啊,我们被命运愚弄半生,终究无力挽回几何,孩子……不要去报仇了,因果循环无休止,不要走上那条不归路,江山万里,可你只是一介女儿身……”
说到后来,唐雨遥已无心再听,她能理解她这位姨母的选择。
可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她亦有她自己的决断。
她躬身,朝那妇人深深一拜,随后便离开了那座四合院。
她走后,妇人低头,眼中热泪纵横,她沙哑的声音从院落中传出,隔山河一隅,穿江南雕梁画栋,歌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
她唱的是当年哄唐雨遥入睡的锦城童谣,唐雨遥步伐沉重,再难怨她。
江南风光大好,世事无常态,好花难长开,她越走越急,将诸多往事扔于流水,踏上属于自己那条不可回头之路。
身后已无路,她只能大步往前而去。
☆、葵台唱戏
在没有爆发战事之前,边陲小城多有姜国商旅出没,两邦友好贸易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最近因前方姜国大军正在卖力攻打金平,身处后方的定康城也连带着哀怨四起,那些本分老实的异乡人就全被愤恨难平的百姓围困住了。
城中原本有一处是贩卖奴隶之地,唤作葵台,暗喻光天化日之下也能大张旗鼓行腌臜之事,昔日时逢笑陪唐雨遥第一次到定康的时候,住的那家客栈便离此地不远。
此刻马车内的人浑浑噩噩正发梦魇,耳边响起杂乱无章此消彼长的鼎沸人声。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姜贼该死!一个都不能放过!”
“点火!把他们烧成灰烬!”
“姜贼太坏了!应该将他们凌迟!”
是定康的百姓围住了葵台,曾经做人头交易的污糟地,如今竟建起高耸的道德墙,官府衙役押解被他们抓住的姜国人,驱赶到高台广地,准备就地格杀以消民愤。喧嚣怒骂声热烈激昂不绝于耳,叫人听了,愈发头昏脑涨。
一只历过风霜的手拿了块烫水浸透的棉帕子,擦过昏睡中频频蹙眉之人的额头,动作轻而缓,如同对待自己心爱的宝物,怕稍有不慎就会将美好碰碎,算得上是谨小慎微。
时逢笑懵懂之间,被那棉帕子的暖热烘上眉心,顿觉脑中的混沌随之消褪了下去不少,她睫毛颤动了几下,随后勉力睁开了双眸。
“好吵……”眉头紧皱,嗓音嘶哑。
她发了一宿的高热,喉咙处火烧火燎,头也被外面的喧闹之声嚷得阵痛不止。
容韶知道她若不及时寻医,耽搁下去很容易烧坏脑子,于是一到定康,和肖石逆商议之后就先雇了辆马车,独身陪着时逢笑急着往城中医馆去。
此时她们已经入城走了一段距离,容韶曾在行军时受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对于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有一定经验,于是寻来热水铁盆,正在给她擦拭降温。
见时逢笑睁眼,容韶眼光亮了一瞬,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醒了?感觉如何?”
她轻声问她,明明是一副着急关切的模样,却因为常年身边无可关心之人以至于她不知该发出如何着急关切的声音,听上去简短的问句没有情绪,显得有些淡漠冷清。话出了口,听在自己耳中都难免有些别扭,容韶一时觉得自己没说好,想重来一次,可又怕时逢笑觉得她滑稽可笑,生生忍了下去。
时逢笑以掌握拳,用手肘不住敲打自己太阳穴,她精疲力尽,完全忽略了对方眼中的无措和懊恼。她只觉得外面继续吵下去她的头就快疼裂开。
“我还好,只是有些脱力,外面怎么了?”
容韶扶她起来,掀开马车车帘以供她瞧外面的情形。
大批百姓堵了去路,而她们马车所停的位置,刚好被新拥过来凑热闹捧场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落得进也难行退也无路。
时逢笑看着他们登台唱戏,到处口中唾沫星子横飞,叫骂声连连不停此起彼伏,这些老百姓骂人的方式也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
有正直青年的学子拽文嚼字拐弯抹角地侮辱,亦有庄稼大汉直截了当破口问候姜人全家,其中更有甚者是拼杀在葵台台前的那些大娘大婶子,她们挂在手臂上的篮子似乎永不会空,鸡蛋土豆烂菜叶,陆陆续续往台上砸,哪怕有人气力不济,砸偏了没砸到,也状似未见手中不停来回。
而台上几十名被五花大绑浑身带伤的姜国人,但凡成年者,基本已经心如死灰不吭不响,他们也都是普通老百姓,官家要打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可奈何胸无点墨只通买卖,这些日子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抓了来,他们已经百口莫辩。未成年者……早已哆嗦大哭不堪重负。
台上台下,人们形态各一,在时逢笑眼中形成强烈而鲜明的比对。
国仇家恨,历来如洪水猛兽,吞噬的不仅是身上血肉和脚下土壤,还有那明辨是非赤子向善的心,这些人已经疯魔了,他们不会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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