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舞稳了稳心神,连忙道:“陛下何必如此?尚有将士在前,何须陛下亲临前线?天子不在朝堂,谁又来坐镇八方?”
“可甘仪已经从胡莽公主那处问出了些许消息,萧听雪信中所言之机关,胡莽公主亦是有所耳闻。这几日急报连连,荒城的情况远比王城所想严重,早已动摇军心民心,眼下胡莽即将来犯,更是防不胜防……”
顾小舞声如斩铁地打断皇帝言语,只问了一句:“所以宰相甘仪上疏,诱使陛下御驾亲征?”
皇帝没有应答,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想来是对顾小舞这等无礼之言颇为不满。
堂下的吏部尚书虽然面上平静如水,内里却是心急如焚,顾不得礼仪不礼仪的东西,又继续说道:“陛下本就不愿意生灵涂炭,才将重任交于逸景,而今御驾亲征,哪里还有返回的余地?天子不征则已,征则必胜,皆是便是我朝与胡莽有意和解,只怕也没有那么轻易罢手了!”
“呯!——”
皇帝猛然一拍桌案,立时满是寂然,唯有那被震起的杯子摇摇晃晃地在边缘挣扎了片刻,最终摔了个粉身碎骨。他重重地喘了口气,像是方才溺水重生的人狠狠地吸入两口冷风。
“这些道理,需要你来啰嗦?!”皇帝见了顾小舞炯炯有神的双眼,那声音仍旧半点不退,“如今又该如何?这样诡异的机关前所未见,且不说胡莽虎视眈眈,甚至有人在传言胡莽之中有鬼神护佑,我军若战必败!无御驾亲征,如何激励士气?甘仪确实主战不主和,可他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这几年休养生息,国库尚有盈余,总不能让胡莽又夺了我们的城池才是!”
“令军侯戎马多年,当下又被认命为大将军,陛下何必以为他就全无办法呢?”
皇帝静默了片刻,发出了一声苦笑。
“你早已过了天命之年,令军侯也当老去了”,皇帝慢慢坐回龙椅,一声长叹,忽而含糊言道:“若是帝师华景,古大将军,苏姓宰相还有一人在此……或许便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了。”
顾小舞一时无言。
“你且回去吧,好生准备。”皇帝挥挥手,准备将顾小舞就此打发了。
“陛下,臣还有话说”,顾小舞不依不饶地上前一步。
“还有何事?”
“陛下御驾亲征,这王城该是谁来做主?若有万一,今后又当如何?”
皇帝猛然回头,死死盯着顾小舞,仿佛她不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而是个犯上作乱的反贼。
皇帝离宫,谁来做主王城?
依照惯例,理当宰相坐镇后方。虽说朝中有三省六部,但是三省中仅有中书省任命了宰相,那便是甘仪了。然而甘家兄弟与兴主王子之间互有往来早已是世所共见,两兄弟更是借此收了不少好礼,这些都足以说明,当下的兴主王子便是万众所归……
若是这圣书房内还有第三人在,或许他能听得顾小舞的一声冷笑。
彼时君臣二人心知肚明,自古以外,唯兴主可治天下,只有这一个和生例外。若兴主们已经看破这位和生皇帝的伎俩,以拨正朝纲为名,再度拥立一名兴主为帝……
“来人!拟旨!擢升顾小舞为尚书省尚书令,任宰相职,留守王城!”
“吁——”
长铭一勒疆绳,顺手撩开额前短发,看着令军侯南荣俊聪旋即停驻在前的背影。
他本想着再扬鞭一次,可长铭却一言不发地停了马匹,将他自神游天外中唤醒。
“长铭?可是有什么事?”
长铭顺了顺骏马的鬃毛,轻声言道:“赶路了许久,我有些乏了,不如且歇息一晚,给战马喂些草料吧?”
南荣俊聪抬眼看他,四目相望之下,长铭这才发觉他的双眼有些浑浊不清,就像是天际可望不可即的滚滚尘沙。恍惚之间,长铭也察觉,时间已然过去了十五年。当年落魄不堪的傅远平早已死去,留下一个风光无限的南荣行晟。孩童自襁褓到了舞夕之年,行晟的父君也从壮年到了垂垂老矣之时,那个不愿意父君c,ao劳军事的行晟,如今又该葬在了哪处?
“说得也是”,南荣俊聪的面上还是那般只道寻常地点点头,仿佛他与长铭不过是在结伴郊游,“你且休息吧,我先行一步,你再追上来就是。”
“侯爷”,长铭低声叹息,“您已经是三军统帅了,若是累垮在路上,如何是好?”
南荣俊聪这才意识到,长铭尚且不足不惑之年,又兼武艺高超,如何会轻易就说自己疲倦了?老去的那个人,该是他自己。他一时没有说话,无意中低头看去,连战马的双眼似乎都写满了痛苦,不由自主地也就答应了长铭。
长铭为他牵过马,二人彼此无言地往驿站而去,路上偶尔听得荒城传来的消息,只作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长铭”,俊聪在驿馆门前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长铭也没有回头,驿馆中带有些许热度的烛光从他身边悄然走过,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问长铭道:“我还能再见行晟与辰盈吗?”
长铭一愣,忍着鼻头酸楚,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吉人自有天相。”
南荣俊聪点点头,就此步入驿站中。
ps:甘家兄弟和兴主王子往来,其实最开始是顾小舞在帮他们穿针引线,等的就是皇帝犯起疑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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