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飞指责御医的医术不高明,曾氏听他形容得有趣,未免好笑,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那旁边点着一盏油灯,曾氏在灯光摇曳下笑容就显得灿若芳华,随后她就觉得不妥,赶紧拿手捂着嘴。
御医都有些挪不开眼,当即就不高兴说道:“老夫眼睛不瞎,非但不瞎,还亮堂得很……”说着,就很是语重心长,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就对康飞道:“俗话说,女大五,赛老母,尊夫人虽然年长了些,你却格外要敬重着……老夫再劝你,你虽然年轻,我看你两眼发黑,当要惜精……”
这御医大约姓郭,抢台词的功夫一流,一番话流水价一般说出来,都不带磕巴的,康飞连话都插不上,还是他自己发散完了,觉得口干,未免又说了一句,“老夫虽是医生,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可你年纪不大,毕竟要懂得尊老,难不成这驿站,连口热水都没有么?这夏天虽热,凉水喝下肚子,却是要用五脏六腑来暖热,长此以往,焉能不得病?你瞧老夫,今年五十有一,可面如冠玉,旁人都说我今年四十……”
他一番话说得康飞脸色都黑了,恨恨把拳头捏了起来在御医面前晃了两下,“还热水?看到没有?沙包大的拳头,你信不信我揍你……别以为你年纪大我就不敢揍你,别说是你,上八洞神仙来我都揍给你看。”
“再则说了。”他白了御医一眼,“你这喝热水,有科学依据么?就跟女人坐月子一样,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医生怎么断定的,全世界除了大明,旁的地方譬如那佛郎机人,也不喝热水也不做月子,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就算是咱们大明境内,那瑶民苗民之类,不也不喝热水不坐月子么!”
那御医不懂什么叫科学依据,可惜,康飞举的例子太也没有说服力,故此御医还了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鸡栖凤巢,非同其类。那蛮夷焉能与我天朝上国比较?要如你说的这般,那野兽还茹毛饮血哩,不也活得好好的?”
康飞被御医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往对方手里面一塞,“快走快走……”说着,就伸手把御医给推出房门。
御医低头看看手上五两一锭的银子,抬起头来脸色未免就有些不善,“你深夜叨唠老夫,老夫便不计较了,可是,老夫出诊,诊金十两纹银,这银子却不能少了……”
康飞一听,差一点跳起来,“什么?十两?扬州城一户人家一年也未必积攒得下来十两纹银,你怎么不去抢?”
那御医听了,未免也跳脚,“什么叫抢?老夫以前那也是中过学的,是儒医,儒医懂不懂?老夫凭借腹中才学挣银子,不偷不抢不贪,天经地义,光明正大,怎么了怎么了?”
康飞未免冷笑,“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间造孽钱,你应该去说相声而不是给人看病。”
御医听罢未免就一愣,“小子你居然还知道唐伯虎的诗?”
“图样图森破。”康飞昂起头,不屑道:“你看我,会八国外语,腹中锦绣,我跟人炫耀了么?”
他说着,就瞧了御医一眼,“再说了,唐伯虎言志,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日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问题是,他这人,使的何止是造孽钱啊?”
御医大约是唐伯虎的铁杆粉丝,听了这话,顿时气得嘴唇发抖,“小子无礼,无礼,一窍不通……放屁。”他瘪了半天,终究骂了一句脏话。
两人大声争吵的声音把隔壁都给吵醒了,瓜洲驿是大驿,往来薅羊毛的贵人很多,未免纷纷出来张望,有些脾性大的,还派奴仆来,说让他们闭嘴。
本来,深夜大声,惊扰人家,是不大对头,可千不该万不该,那奴仆眼皮子浅,说话又难听,康飞和那御医都火了,让对方滚蛋。
随后,御医伸手就撸起袖子,大有不把话说清楚就要拔以老拳的架势,“你小子把话说清楚,唐伯虎怎么使造孽钱了?”
看对方的架势,康飞心中冷笑,想吵架?我还惧你还竟敢?当下他就大声说道:“唐伯虎专门给表子画画,这个总是事实罢?”
“那又如何?”御医吹胡子瞪眼子。
康飞未免就拿斜眼看他,“原来,你说的造孽钱只是指偷来抢来贪来的银子,表子的钱不算是造孽钱?”
大明狎妓不犯法,读书人么,谁还没做过名妓自荐枕席连银子带人一起白送上门的白日梦?
但是,这只是读书人的想法,你要问问旁人,尤其是那些做大奶奶的,会心甘情愿自家相公找二奶?封建糟粕再怎么毒害广大妇女群众的思想,也不至于如此……什么只要你心里面有我这类话,也就是没摸过妹子的手的宅男才能臆想出来,这天底下,不吃饭的女人有的是,不吃醋的女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故此,这时候旁边就有人高声喊道:“这位小相公说的好,那表子的脏钱,怎么就不是造孽钱了?”
康飞闻言看去,却是楼上楼梯口站着一个婢女扶着的贵人,身上一件扬州样的白绫对衿袄,下着白碾光绢挑线裙,脚底下大红缎子白绫高底鞋,头上长发大约已经散了发髻,这时候随便拳了一个倭坠髻,拿个金凤簪子给簪定,说话间,金凤簪子上面的流苏不住摇晃。
这一看就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奶奶,正头娘子,自然喜欢听这种话,而且,能住进瓜洲驿薅羊毛的,大抵肯定都是有些身份的,换一句话说,二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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