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的把卫峋迎进来,琼娘紧张的手都在发抖。
她这是应激反应,当年老皇帝给她带来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一想到自己面前的人是皇帝,她就有种又回到皇宫的冰冷和窒息感。阳光被彻底隔绝,一日复一日,黑暗永不消失,华丽的宫殿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吞掉了她家小姐,也吞掉了她,她每天能做的,就只有担惊受怕。
看见琼娘的状态不对劲,江迢就让她出去了,站在安静的屋子里,江迢默了默,端起茶壶,“陛下请喝茶。”
“朕自己来就好,娘娘不必跟朕客气。”
茶壶被卫峋拿走,江迢看着他低眉顺眼、平静的给自己倒茶,她叹了一声,“陛下也不要再叫我娘娘了,我已经不是江贵妃了。”
卫峋动作一顿,江迢又道:“陛下有什么事,直接说吧,若我能帮上陛下,我一定会帮。”
垂着头,卫峋扯了扯嘴角,旋即,他放下茶壶,抬起头,强颜欢笑道:“那就请你告诉朕,阿遂他去哪了。”
十岁的小孩,和十八岁的男子,差别不可不谓之大,但出乎意料的,江迢对如今的卫峋,一点都不陌生,好像不管外表怎么变,里面的那个灵魂,还是当年的模样。
当年卫峋还小,她就知道这孩子不简单,也知道他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活泼,那也没关系,只要他知恩图报、只要他永远都对江遂好,她就不会管那么多。
可是,她好像忘了,不论什么东西,给的太多,都是一种折磨,极致的好和极致的坏,在某一个节点上,是可以互换的。
江迢望着卫峋的目光,带了几分怜悯,“陛下比我更懂阿遂的性子,自然也就知道,这个问题,我是回答不了陛下的。”
江遂这人,性格太极端,做事从不给自己留后路,当初争皇位,他就没躲起来过,如果前太子没有被他扳倒,那他的结局一定是不得好死,后来当上摄政王,他也是凡事都走在第一个,好像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枪打出头鸟。
还有这一次的辞官,明明有更多更加迂回的方式,他偏偏要选最为惨烈的一种,断了自己的后路,也断了卫峋给他找借口的心思。
他极端,可他不冲动,他只是把所有鸡蛋都放到了一个篮子里,却不代表他不想护好这个篮子,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样一来,他自然不会把自己去哪了告诉别人。
毕竟没人知道的话,也就无从泄密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听到以后,卫峋还是感觉胸中血气上涌,暴虐的情绪在胸中撕扯,他想发泄、想杀人,想把周围的一切都毁灭殆尽,江遂不是想让他做明君吗,那他就反着来,他做昏君、做暴君,江遂一天不回来,他杀一个人,十天不回来,他就杀十个人,直到这世上杀无可杀、血无可流!
卫峋僵着身体,好半天过去,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纵然心中充满了血腥的念头,但他还是面色如常,只是满是血丝的眼睛看起来很吓人。
“二十六日,阿遂曾来过长乐山,若你真的不知道,便把那一日的情景完完整整的告诉朕,”顿了顿,卫峋的语气变低,听起来有些脆弱,“这对朕很重要,求你了,娘娘。”
不叫娘娘,好像也没别的称呼能叫了,江迢没跟他计较这些,她已经被卫峋的态度吓到了,居然能让九五之尊放下姿态来求她,江遂在卫峋心中的地位,好像比她印象中的更加重要了。
江迢不是末羽,没法把每一句话都复述出来,不过,她还是把回忆里的点点滴滴,都跟卫峋讲了一遍。
没什么可顾忌的,江遂连欺君大罪都犯下了,还差这几句姐弟之间的心里话吗?
只是,江迢隐瞒了关于梦的那些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告诉卫峋,总觉得告诉了,会给江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迢慢慢的说,卫峋安静的听着,都说完了,江迢陷入沉默,过了一阵,她突然说道:“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陛下年轻气盛,恐怕不会认可这句话。可我还是想劝陛下一句,有些人、有些事,本就是强求不来的,劳心劳力不说,还只能落得一个苦果,倒不如放下。”
“归于乡间,这是阿遂的意愿,陛下若是真的在乎他,何不成全他?”
“不行。”
江迢愣住。
卫峋抬起眼睛,冷冰冰的盯着她,“他的意愿是离朕而去,朕的意愿是留他于身边,朕成全了他,又有谁来成全朕?他执意要走,无妨,朕也会执意把他抓回来。哪怕花上一年、十年、乃至一辈子的时间,朕也绝不会放弃!”
卫峋站起了身,江迢惊愕的坐在原处,她像是呆住了,只会愣愣的仰着头,看着卫峋大步离开,然后走出了屋子。
院门传来开关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琼娘登登的跑进来,看见江迢这副模样,她连忙晃了晃江迢的肩膀,“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江迢被晃醒,她转过头,看到琼娘,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没事,你……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琼娘有些担心,不过陛下已经走了,最大的危险已经远离,想必这个没事,应该是真的没事。
琼娘一步一回头的出去了,江迢继续坐在位子上,唇色发白的她,慢慢揪起了身前的布料。
她好像……知道江遂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猛地闭上眼,江迢这辈子不信神不信鬼,这一刻,却忍不住的为江遂祈祷起来。
阿遂,快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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