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官站在长长的白玉阶上,磕磕巴巴地念着手中玉板上的祝祷文,如果不是月江涟就在他身后看着他,他估计自己也会和在场的所有幸运儿一样,只知抬头看着那坐在御座上的新王。
司礼官是礼部推出来的替死鬼,毕竟新王登基,他们谁都不知道那所谓的新王是谁。
大约是个和他一样被推出来的替死鬼吧。
一开始司礼官是这么想的。
登基大典这日,年轻的司礼官天蒙亮就起来了。
他去街角自己最喜欢的那家十二时辰通宵经营的豆浆店吃了三碗豆浆油条,然后再坐在台阶上嚼了一刻钟的薄荷叶清洁口腔。
司礼官想着是该坐马车逃跑,还是跳井逃跑时,他就被同僚们强行抓着送入了王宫。
然后司礼官就站在金銮殿的白玉阶下,望着珠帘后的人影。
虽然看不清脸,但看身姿也十分曼妙,想来脸也长得不差。
可惜坐上了那个位置,三虎相争之下,只能成为野兽爪下残渣。
司礼官心中轻叹,等殿内的大臣贵族,以及三位将军都到场之后,司礼官念祝祷文之前,先给自己默念了一段往生咒。
要是待会这三位将军在金銮殿上打起来,请给他留一具全尸。
司礼官做好了心理准备,便听着宦官高喊一声“见礼”。
等新王从珠帘后出来,司礼官在见到新王之后,就要跪拜三次,然后再起身念祝祷文。
可是当那位新王抬手拨开珠帘站在御座前时,司礼官看到新王的脸的瞬间便当场摔了手里的玉板。
大殿的玉石地板上顿时叮叮当当一阵响。
失态的不只他一人,其他王公大臣们也都纷纷掉了手上捏着的玉板,拐杖,甚至有的夸张得仿佛被人一拳打中胸口,连连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中暑一样喘着粗气连帽子都掉了。
程解意下意识上前一步,却被月江涟抬手拦住。
程解意微侧头看着月江涟,有些新手上路的不自信。
“……我做错了什么?”程解意轻声问道。
“您没错。”
月江涟轻扯嘴角,对着台阶下露出一个十分冰冷的笑容。
“诸位大人,还请打理一二,这样衣帽不整让新王见着,是想做什么呢?”
这“做什么呢”语义极多,但所有人都在这一瞬明白,这做什么=把你头割下来。
于是所有人都迅速低头捡东西的捡东西,打理衣冠的打理衣冠。
奇怪的是,月江涟这样居高临下的发令,山楼夜与万秋声也没有提出异议,反而看着这满殿王公大臣,眼里闪烁着晦暗的光。
山楼夜甚至大拇指顶着腰上挂着的刀柄,名刀·焰天凤已出鞘一寸,露出一线赤红的刀身。
眼中已露杀意。
司礼官立刻捡起玉板,不管身后的人收拾好没有,便按照流程对着台阶上的程解意磕头跪拜三次,然后便转过身来,对着那刚勉强维持住严肃的表情,眼睛却像抽筋一样向上瞟的王公大臣……念起了祝祷文。
司礼官在这时突然感谢起以前那些排挤他的同僚来,今日便是真闹起来,他死在殿上也无怨无悔。
只是临死前要是能和那位新王说上两句就好了。
新王原名明语,好啊,这真是个好名字啊。
司礼官就跟喝了假酒一样,脸色潮红,十分上头地念诵着祝祷文。
程解意站在殿上高处,总担心今日登基大典不顺利。他一出来,那些王公大臣们就像是集体晕车一样,看起来好像连站都站不稳。
这样以后他治理国家,到底手下还有一个能用的没有?
而站在台阶下的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红衣美人居然带刀上殿,至于站在那红衣美人身旁的那位万秋声将军……
现在他正眼神炽热地仰头看着程解意,手指微微拂过自己的锁骨处,不知为什么程解意也觉得锁骨处坠着的那片玉叶正在发热。
……看来是没办法把昨夜的事当做梦一场忘记了。
程解意想着要是登基大典后,万秋声真的要来向他求亲,他就当场承认自己是个文盲。
因为是个文盲,又从小养在冷宫,每天只能见到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宦官送饭,没人教他读书习字,也无人与他说话,所以什么世情都不知晓。
不知者无罪,请万秋声原谅我吧。
↑上边这些话程解意昨夜想了好一会,才想出来的对策。说实话还是更好些,这样哪怕会激怒万秋声,也不至于……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吧?
等到那悠长的祝祷文仪式结束之后,那位喝了假酒的司礼官便再次重重叩在殿上,连同其他王宫大臣们一起,然后就不起来了。
程解意看了一眼月江涟,月江涟点头示意。
“平身。”程解意轻声道。
这声一出,下边的人却一动不动。
程解意原以为他的声音太小,便又提高嗓门叫了一声。
随之而起的,则是山楼夜长刀微响的声音,一旁的万秋声眼疾手快地伸手摁住刀柄,以免山楼夜真的长刀出鞘。
“大殿染血,是为不吉。”万秋声摇头。
因着这带着杀气的金属刮擦声响起,殿内那些爱美成痴,故意不起身想再听听新王玉声的王公大臣,就像被人用刀贴着脖子恐吓一样,嗖地一下跳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各部与宗室们向新王道贺。
因着山楼夜在旁边看着,那些王公大臣没再出幺蛾子,只是每人上前叩拜见礼时,都会露出一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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