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上到家并不远。
只是在这黑咕隆咚的夜里,走在这巷子里,还是蛮瘆人的。路又是土路,坑洼不平,行旅箱是没办法拖动了。只好把右手的袋子放下,把背上的包也放下,从包里取出绳子,用绳子将袋子绑在包上,蹲下身子去背。
居然背不着。实在没办法。模糊中看见前面有段矮墙。
于是连拖带拽地把这一大坨东西弄到墙边。打算把它抱到墙上去背。鼓足一股劲儿,还真给抱上去了。
背好。又回转过身去抱行旅箱。好沉啊!还好,有点力气。鼓足劲儿还是抱了起来。只是走起来非常吃力。
走走歇歇,歇歇走走,终到家门口。
从院门缝里往家里望去,漆黑一片。想必是弟弟们等困了睡着了。只有黑虎机灵地摇头摆尾地欢迎我。当我从门缝里伸进手,把铁门扣打开进去,它就兴奋地往我脚上扑。兴奋地很,也不叫,只是又扑又晃又舔的。
有半年多时间不见了。不知它是记得我,还是认得我,或者是闻出了我是家人的味道。反正见它这个样子,我心里很是温暖。放下箱子和背包,蹲下去抱着它的头,抚摸它。它用舌头舔我的手,舔我的脸。那一瞬间,我的眼有一点点热……
放开黑虎。我快步走过院坝。轻轻推了一下堂屋门,门就斜开了条缝。用手把抵门的长板凳推到半边,门就打开了。摸索着拉开了电灯,亮晃亮晃灯光的有些刺眼。
返转身去把包抱进堂屋放下。再返回去把院门锁上,把箱子抱回放下,锁好堂屋门。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夜里翻身,毫无悬念地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摔醒了。既然醒了,肚子自然也饿了。打开厨柜门一看,弟弟们给我留了饭菜。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铁耳锅,放到地炉子上,爬下身子捞开木盖板,伸手下去打开炉门盖子,瞬间飘浮起来一阵煤尘。火很快就燃大了起来。把饭菜一热,舀在碗里吃了。
这才细看起“家”来。
唉!还是老样子。
十多平米的堂屋里,东西南北四角四道木门。
东边靠南角的门连着东屋,北边靠东角的门里边是大人的卧室,西边靠北角的门连着的是灶房、茅厕和猪圈,南边靠西角的门也就是堂屋门,是通向院坝的。
沙发,还是去年春节三百块钱买的那套,摆在南墙边的“四合一”布艺沙发。只是塌陷的严重,看上是又破又旧。
北墙边依次是厨柜、电视柜和桌子。电视柜上面是“神龛”。所谓的“神龛”也只不过是用两根农村里建房用的那种抓钉,把一边钉脚锤平直钉入墙体,另外一个钉脚向上朝天。这样两根抓钉中间放置一块长板凳的木板就是“神龛”了。神龛上面放着的还是老三样,香、蜡、钱纸(烧给先人的一种类似“冥币”的纸,有白黄两色之分)。神龛上面的墙壁上沾挂着一张七吋左右的释迦牟尼佛画像。这就是大人们供的“佛”了。
东墙边是大板凳、地炉子和围着地炉子三个方向的三条长板凳,还有一条长板凳放在西墙边上在,就是那条用于抵堂屋门的长板凳,墙壁右边是挂铁耳锅的地方。抬头望去,地炉子上方的日光灯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坏了不能用了吧。吊着的是一盏45瓦的灯泡儿,像梨子一样的玻璃里面挂着钨丝的灯泡儿。它就从第3根条子(檩条)上垂下来大概一尺多点的样子。条子上钉了根钉子,连着灯泡儿的电线打了个结就挂在钉子上面。
坐在大板凳上向西墙上方的楼板望去,第二根条子和第三根条子之间的楼板上的那个像桃核般大小的洞依然静静地长在哪里。那个洞,原来是没有的,它是木板上的一个树丫枝的结疤。可能是受潮和热胀冷缩不均匀的原因吧,后来就掉了。这个洞于我们而言,是有一些欢乐的。洞旁边的楼板上面是一个谷仓。弟弟们就睡在谷仓里面。低下头,地面依然是夯实的土地面,没有用水泥打地坪,更没有安装时髦的地板砖。
望着一股脑儿放在地上的东西,和依旧家徒四壁的家,心里莫名地有一种悲凉的情绪升腾起来。怎么办?这日子怎么过?未来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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