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清楚,太上皇要陆侯死,为的还是权力之争。
当时陆家和孙家、李家联手,太子似乎威胁到了皇帝的地位,孙家只是文臣,又是正妃的父亲,没有陆侯那么显眼。
陆侯之殇,大概是他太过耀眼了。四十出头的吏部尚书,又和军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女儿生了太子的儿子,若不除陆侯,太上皇难以安眠。
陆侯死了,背着贪腐的骂名死的。随着一起死的,还有好几个他的追随者。贪腐案一定,他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
皇帝心里清楚,陆侯哪里需要去贪那二十万两银子,把陆家墙角扫一扫,也不止这二十万两了。当年他做太子时,四处周全用的银子,泰半都是陆家给的。
皇帝合上了卷宗,宣刑部、大理寺、户部等多部官员一起,重审当年贪腐之案,对所有证据进行复审,当初的证人重新审理。
此事一出,顿时,满朝之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五皇子身上。
几位中枢大臣们都知道,陛下本来有意封宣郡王为亲王的。复查陆侯案,难道是五皇子所求?
五皇子始终老神在在的,每天去衙门当差,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休沐日不是在家里陪着王妃和孩子,就是去找诚亲王或者郑翰林说话。
案子越查越深,内幕越挖越大。当年的许多证据被查明,都是子虚乌有捏造的,连一些证人都改了口,说是被人要求那样做口供。
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二十年前的贪腐案真相就露出了水面。
可这真相皇帝还没法公布,能站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子。陆侯案说白了就是两个原因,一是太上皇觉得陆侯和儿子搅和在一起威胁到了他的皇位,二是太上皇看上了陆家的钱。
皇帝总不能给先皇定罪,只能找替罪羊。现成的就有一个,杜家嘛。
皇帝把黑锅都扣到了杜家头上,太上皇最多只是个失察。好了,两全其美。
刑部官员结案的速度比吃饭还快,一天的工夫,漂亮的结案文书就放在了皇帝的案头。
案子结了,陆家清白了,可陆侯早就死了,他两个儿子被流放,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下场。
如庄大人这些年纪大的老臣,都还记得陆侯当年的风采。自小习武,中途弃武从文,本来是状元之才,因为长得好看,太上皇定了他一个探花。四十岁就做了吏部尚书,外孙是太子的儿子,文武两道,陆家都能吃的开。
可惜了啊。
皇帝发旨,召陆侯子孙回京。
陆侯的案子清白了,五皇子的亲王之位就没人再提了,他自己也不在乎。
他用亲王之位翻陆家案,太子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样了。陆家重回京城,虽然二十年过去了,多少还能捡回一些过去的人情往来和关系,老五才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劳,忽然又得了这样一个母家,以后势头不小。
但太子目前还没把陆家放在眼里,只要老五肯听他使唤,他也愿意兄友弟恭。
陆家得以平反,五皇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痛哭了一场。他很小的时候,周贵妃人后耻笑他,他娘是个奸鬼,他外祖父是个贪官。
他始终记得宫里那些宫女内侍们看他时的那种轻蔑的眼神,没有了陆家,没有了生母,他就是个任人践踏的小贱种。父皇若是稍微问一下他的饮食起居,他就会遭受报复。时间久了,他在父皇面前除了说一个好字,再没有别的话了。
当天夜里,郑颂贤拎着两瓶酒来了宣郡王府。
郎舅两个坐在一起,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
郑颂贤问五皇子,“殿下,你心里高兴吗?”
五皇子喝下一口酒,“高兴不知道有没有,反正很畅快。我外祖父和我母妃,不能白白死了。”
郑颂贤给他满上,“殿下有魄力,娘娘也能安心了。”
五皇子的眼睛有些发红,“怀瑜,你说,我用亲王之位换外祖父的清名,值得不值得?”
郑颂贤道,“殿下,你心里想这么做,且做的很好,那就是值得的。我最近也听了许多陆侯爷年轻时的事情,陆侯受冤而死,如今真像大白,世人都会夸赞殿下的。”
五皇子笑了一声,“以后要是哪里再有难啃的差事,怀瑜你还远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郑颂贤笑道,“去呀,自然要去,我还想继续做官呢。陆侯爷四十岁就做了尚书,我做不了尚书,总要混个三品尝尝滋味。”
五皇子哈哈笑,“怀瑜好志气。”
郑颂贤又问他,“殿下,我问你一句实话,有心争夺大位吗?”
五皇子顿时睁大了双眼,“怀瑜莫要胡说,太子已立,国本稳定。”
郑颂贤喝了口酒,双眼发亮地看着他,“殿下,我不是来怂恿你争夺的。而是如今,殿下渐渐崭露头角。等陆家人回京,说不定能恢复爵位。陆家当年虽然被抄家,肯定还有底子在。我就担心,到时候殿下想守拙做臣子,别人也不肯相信殿下了。”
五皇子沉吟了片刻,“此事走一步看一步吧,父皇春秋鼎盛,太子做的也很好,上面还有三哥四哥,哪里就轮得到我。”
郑颂贤又喝下一口酒,“殿下,诸皇子已经成年开府,按照规矩,也该给封地出京了。”
五皇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怀瑜,你是说让我出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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