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梅香默然片刻:“我对不住杨师父,害他一把年纪替我担心。只求外头不要讲得太难听。他那个人火气大,这些年身子又不好。”
虞冬荣拍着胸`脯:“这个你就甭担心了,和报馆都打过招呼了。你也不要太把那混帐放心上,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回。这世道,一个师长,也不是什么大得不得了的官儿。我改日同邹师长说说,让他在李大帅跟前吹吹风,不信治不了一个土匪头子。”
秦梅香摇头:“万万使不得。风月场里的事,还是留在风月场里的好。你今日这样赶走了他,明日保不齐还有什么王大胆,张大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涩然道:“说到底,这是我自己惹上的事。如果我不能周旋妥当,不论是在行内还是行外,都要惹人笑话。”
虞冬荣知道他们这行里流言的沉重,但是仍然不能赞同:“这人和你以往的那些不同,乃是个不听道理的。若非借力,只怕很难摆平。”
“我知道。”秦梅香叹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虞冬荣知他敏感多思,也不敢往深里说,只得把话岔开,把许多生意场上的乐子捡出来,当笑话说给他听。又说起和春班算是在城里站稳了,蒋玉秀自不必提,小玉蓉和小玉麟也惹了许多戏迷来打听。往后只消好生唱戏,早晚有大红的一日。又把秦梅香那日没有分到的彩头拿了过来,是一串东珠链子,珠子饱满圆润,每颗都有小指甲那么大。虽说算不上极品,但架不住是这样大的一串,也是价值不菲了。
秦梅香抚过那凉润的珠子,神色温柔:“我记得……姆妈从前也有这么一串珠子,比这个大许多。我小时候时常攥在手里玩儿。”
他天资聪颖,记事很早,加之被拐时已经有七岁了,对幼年的事始终记得清楚。虞冬荣受他所托,去秦家找过,才知道多年前那地方遭了瘟疫,秦家阖家都没了。秦梅香知道后哭了一场,自此再也不提。世事自来如此,祸福相依,难料难评。
他现下主动又提起来,听在虞七少爷耳朵里头,总觉得有些厌世自怜的意味。
秦梅香把珠串放下,冲虞冬荣笑了一下:“替我谢谢郑班主,他有心了。”
虞七少爷嫌恶道:“可得了吧,只能算他还有几分良心。他自个儿得了多少去呢。上回林二爷来后台,给了你那么大一盒子珍珠粉。你好心,说自个儿吃不了,要给小玉蓉留些。那老货居然腆着脸挖了半盒子去。小玉蓉一个唱旦的,用这玩意儿养皮r_ou_也是应该。他那老脸糙得跟福王府门口那棵老树皮似的,倒也好意思。”
福王府门口那棵树不知道是哪一朝的,据说有六七百年了。秦梅香闻言扑哧一声笑了:“七爷,没您这么损人的。”
这么一笑,愁云仿佛散去许多。秦梅香抚了抚胸,咳嗽了两声:“还没问,那俩孩子呢?”
说是孩子,其实他自己也才二十有二,比人家不过大了六七岁。但因为有半师的情分,总忍不住像个真正的长辈那样挂念着。
虞冬荣笑道:“都好好的,忙着替他们班主唱戏赚钱。我知道你担心小玉蓉,但以郑老头的j-i,ng明,如今断断不肯把那棵好苗子贱卖了。熬过这几年,将来翅膀一硬,还不是天高任鸟飞。至于小玉麟嘛……”他啧了一声,没说下去。
秦梅香被他弄得紧张:“小玉麟怎么了?”
虞冬荣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那小崽子实在太能吃了!”
秦梅香有些怪他:“他……陪着你。你还嫌他能吃……”
虞冬荣简直有苦难言,委屈道:“你是没见着。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其实长身体的年纪,少年人吃得多些原是正常事。虞七少爷不好意思讲的是另外一回事。
小玉麟自打和虞冬荣在一张床睡过几回,就仿佛在某些事上突然开了窍。他们武生原本身体就比一般人强健,有了好吃好喝,又有了虞七少爷这棵大树遮风,似乎一眨眼就健壮起来。
他白天练功唱戏,夜里下了戏,就往虞冬荣床上爬。虞七少爷是在风月场里厮混惯了的,把搂着温香软玉入眠视做一种享受,倒不一定是非要做那档子事。但小玉麟老是不安生。
其实与其说是小玉麟不安生,倒不如说是虞七少爷自己美色当前把持不住。因为小玉麟每次只是靠过来,睁着眼睛,问他要不要陪。有了那么一两回之后,这小崽子胆子就大起来。黑咕隆咚地在被窝里来拉虞少爷的手,往自己下头按。他是食髓知味了。
然而虞冬荣愣是从这里头看出了一丝毛骨悚然。因为饶是他百般温柔,小玉麟始终对弄后头表现得淡淡的。虞少爷经过的妖童媛女不知凡几,算是j-i,ng擅风月。然而小玉麟始终眼神凉凉的,一点儿陶醉的神色都没有。只有虞少爷小心伺候他前头时,他才能真心实意地眯起眼睛叫唤几声。叫完了,终于有点美人娇羞的样子,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虞冬荣把他刨出来,看他耳朵面颊一片绯红,闭着眼睛自顾自地耸动。他竟自己骑在被子上,又弄起来了。
他这样一面大胆得不可思议,一面又本能地害羞着。把虞七少爷看得直发愣。愣着愣着,就又起了兴,管不住自己。第二天起床,腰酸背痛,嗓音嘶哑,是个年纪轻轻就肾虚的模样。再看小玉麟,已经没事儿人似的跑去院子里喊嗓了。中气那叫一个足,简直震得虞七少爷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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