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在十岁以前,都过得很快乐。
她养母是一名小学教师,因为无法生育离了婚,独自一人生活,她在很小时候,就从养母口中得知,她不是养母亲生孩子,不过即便如此,养母还是将全部爱都给了她。她们母女俩生活不算富裕,但也很开心,后来,在她九岁这一年,养母查出得了癌症,断断续续治疗一年后,养母还是饱含痛苦地走了。
养母去世时,也没留什么东西,只有一套学校分小房子。
养母哥嫂想要这套房子,便只能接了照顾她任务。
这是养嫂想要房子,可以,但一定要抚养她女儿到十八岁。
世界上没那么多坏人,却也没那么多好人,她本来就不是养母亲生女儿,养母亲人自然不会尽心尽力照顾她。
等到她初中毕业时,养母哥嫂就不想继续供她念书了,还找了个工厂,要她去流水线打工赚钱。她不愿意,养母话她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对于她们这样人来说,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她想读高中,想考大学,十五岁她在同学邀约之下,趁着高中还没军训开学,准备去省会城市找一份工作赚学费生活费。
其实,那个时候她未必就没有察觉到危险,不过想要读书想要改变命运心情太强烈了,以致于她竟然忽略了很多微小事情。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是站在火坑前。
原来同学也是被人骗了,漂亮大都市也有格外肮脏一面,有些地方会专门骗取像她们这样学生,甚至为了控制她们,还会使出一些必要手段,让她们最后心甘情愿去做那些事。她发现得比较早,还记得那一天,她以身体不适为由下了车,准备逃跑时,又被人高马大司机抓住,她害怕极了,不停地喊救命,有路人停下来,那个司机却对路人说,他是她爸爸,她早恋不听话,要跟别人私奔,他及时发现把她抓了回来。
路人就这样信了,或许也不是全然相信,但也不愿意管这种闲事,如果真如男人所说,她是不听话女儿呢?
就在她心灰意冷时,有个叔叔冲过来救了她。
这个叔叔在带她去警察局路上,告诉她,让她不要将自己知道发现所有事情都说出去。
那是一个产业链,不是他,也不是她能改变得了,说出去话,不仅无济于事,还可能惹祸上身,那绝对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扛得住。他告诉她,抓坏人是大人事,她这样孩子不应该置身于危险中。
她听了叔叔话,从警察局出来,叔叔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得知她是为了求学才跟同学来到这大城市,叔叔就让助理留下了她联系方式还有资料,原来,他也有在资助学生,如果确定她是品行优良好孩子,他会资助她上学直到大学毕业。
后来,她在他资助之下,读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她记得他样子,也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有一次还在杂志封面上看到了他跟他儿子,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救命之情,便只能好好读书,哪知道没多久后,她被亲生父母找到了,顺带着,她还要接过原本不属于她婚约跟所谓阮家女儿责任。
如果那个人是别人,她一定会拒绝,她绝不允许自己未来被别人控制。
可是,她后来知道了,原来那个人是他儿子。
他儿子车祸昏迷成了植物人,他也生了大病,家族跟公司摇摇欲坠。像她这样人,没钱,没背景,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她听说他很担心他儿子,也听说他妻子心力交瘁,于是,她答应了这一桩婚约。
也许会有人说她傻,说她蠢,可她实在想不出别办法了。
……
季母听完阮素说这一段往事,久久都回不过神来,半晌,才喉咙干涩地说:“我丈夫资助过很多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阮素留在这里是这个原因。
“你没必要这样。”季母可能是想起了正直又善良丈夫,眼眶里也有热泪,“他从来没想过要有什么回报,他资助人不只是你一个,真没必要。”
“我知道。”阮素说,“我没什么能力,也没有什么钱,就算有,以您跟叔叔为人,也不会收。我当时听家里人说,您不肯接受阮家帮忙将明崇送到疗养院里去,知道您要一个人照顾明崇跟毛豆,我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我想着自己过来能减轻您压力,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报答叔叔办法。”
“我知道叔叔资助不只是我一个,他后来都不记得我了,可我不能因为他不记得了,就什么事都不做,我不愿意当那种理所当然人,我永远都会记得这样恩情,如果我忘了,如果我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我也觉得那只是他举手之劳,那我就愧对他帮忙,愧对他资助我念书这个决定。”
她没有钱,没有能力,以局外人身份帮助季家,能做太有限了,而且季母也不会答应,可她来到季家,成为了一份子,那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帮季母做了。她不敢去想她终身幸福,她只记得,没有季父,就没有今天她,或许她早已经死了。
季母几乎是潸然泪下。
不只是为了阮素这番话,更是想起了丈夫。她年轻时,其实并不赞同丈夫那样性子,也不喜欢他资助这个,资助那个,明明是商人,怎么跟慈善家一样,到现在她也没那么认同,可是这一刻,想起他音容笑貌,又想到今日阮素心甘情愿,都是因为他当年善意,她不禁泪流满面。
她坚强了那么多,挺了那么久,这一刻才敢显露出这一点点思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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