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摘星要取的东西是他先前记录的手稿。
在星元零年后的时代,除非特殊要求,没几个人会用纸笔书写。很多人在星上思泉涌,但字写起来却如同变成半个盲,歪歪扭扭不成模样。
虽说练字也是贵族教育的必修课,这些身为家族继承人的新生们,也被培训有着手不差的字迹,但平日没事的时候,是绝不会去动纸笔的。
费劲。
霁摘星和他们不样,他历经过许多个小世界,有些位面没有通讯络,便以纸笔载道。
就连他印象最深的修仙世界,也同样是用纸笔为多,只是和现在的形式略有不同。相比起来,霁摘星也更用得惯纸笔些。
洛恣的手微敲了敲桌面。
他的神情依旧冷淡,但是没有驳回霁摘星的话,只是掏出枚金属质的物件,指尖点触操作,物件化成个精巧的机械人。
然后机械人灵活攀爬走到霁摘星的眼前,那两只细如竹竿的机械手臂微微抬起,给眼前的黑发少年比了个心——不过霁摘星很快便知道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导师让他映上指纹,给小机械人次性的出入权限,让它去取霁摘星要的东西。
这样也更快些。
霁摘星微微低头,看着“比心”的小机械人,在它手臂上按下了指纹。
小机械人攀爬出去后,课室又恢复片安静。
许多人悄悄窥伺着霁摘星,却见漂亮清瘦的少年面上并没什么情绪起伏。神情既没有心虚害怕,也不像被诬陷后的愤怒与难过。
好似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件事,他所承担的恶意也不过是随口提出的质疑。
他这样坦然的态度,倒让那些原本多想的新生们,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纷纷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倒是谭浮木依旧紧噙着眉头,有些不自知地咬唇。
霁摘星到现在还是这样镇定的模样,好像这件事,对他根本没影响似的。
谭浮木恼怒地想着。我就看你还有什么说辞狡辩,连让三皇子来对质都不敢,可不就是心虚。等着哭吧。
但是令谭浮木失望的是,洛恣导师并没有再质问霁摘星,反倒让他先坐下来了。还有闲心在机械人来回的时间里,去看其他人上交的分析策论。
今天的导师似乎比上次要宽容些,没有再冷言讽刺,而是每篇都挑重点提两句。
但现下,不管是哪名新生,都有些魂游天外的走神,哪还有心思听导师说了些什么。
“舟登寒。”洛恣突然说道,音调有些冷。
台下的微微有些愣怔,但那极好的反应神经让他瞬间站了起来,还有心情对着洛恣咧开个大大的笑容:“导师,怎么了?”
左右不过是策论写的烂被骂顿。舟登寒天生有着比其他贵族少爷更粗大的神经和更厚的脸皮,根本不怕骂,非常积极的虚心认错。
洛恣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分析写成这样,除了战斗描述还算精准以外无任何可取之处。你下次还是这种水平,也不用交上来了,免得我每次看完都要自我洗脑,否则晚上会做噩梦。”
舟登寒可怜无比,对天发誓:“导师,这真的是我的真实水平,没划水,不掺水。”
他也就是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有点“内涵”霁摘星的意思,于是又忍不住瞥了眼肤色皎白的少年,有些小心翼翼。
洛恣更气,冷笑:“我当然知道你的水平,这还不足以让我特意把时间浪费在点你名上——不过你直盯着霁摘星干什么,眼睛都快黏上去了,你是来看他还是来上课的?”
其实有很多新生都暗自偷瞥着少年,他体谅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新生的心性不定,但是舟登寒绝对是里面最嚣张的个。
坐在舟登寒附近的裴明微微僵,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洛恣的话,让霁摘星微微偏头,有些诧异地看向舟登寒。
他的神态倒是很沉静的,只是微偏过来的侧颜蕴着窗外曦光,显得格外莹白。
鸦翅般的睫羽微颤着,修长的颈项在那瞬间暴露无疑,让人隔着段距离,似乎都能闻见飘过来的沁香。少年黑沉的眼,似泛起涟漪的深海,因为导师的话,带着疑惑和询问。
像是问舟登寒为什么直盯着他。
舟登寒的心猛地颤。
先前在众人眼底被提出来批,都不带脸红的,在霁摘星的眼下,脸却突然灼热了起来。
红到颈的那种灼热。
“咳。”舟登寒自暴自弃地说,“我没直盯着霁同学看……嗐,我这不是……出于对同学的关心。”
洛恣没心情照顾颗脆弱的少年心,冷漠地道:“你最好是。”
然后又紧接着,去讲别的策论。
舟登寒心情沉重地坐下,只觉得没脸苟活于世了。
有着舟登寒被公开处刑的前例在,其他的新生们倒是收敛了些,纷纷认真听讲。
直到那个被派出去的小机械人,灵活地走了进来。它爬上操作台,头上与两个手臂间,支绌着叠厚重的雪白稿纸。
洛恣看了眼,目光停顿其上,微微有些凝滞。
虽然只瞬,但是熟悉洛恣的人应该会清楚,他方才的神情,其实是有些惊异的。
“你上来。”洛恣目光定定地落在霁摘星身上,微微仰起头,眼底的光芒灼眼,“现在,来证明。”
洛恣的用词有些奇怪。
不是“解释”,而是证明。
不过霁摘星没注意到异常。
他走上台,便在人群央,所有人目光所汇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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