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结束后,洛恣导师将霁摘星叫出去谈话。
路过的新生好奇地探看,却被层临时搭建的光能墙挡住,听不见声音。仅能看见洛恣皱着眉,循循善诱苦大仇深的模样,应当是在劝导着什么。
……不会是让霁摘星别和那个污蔑他的人计较吧?
这些年级生们光是想着,都微微蹙着眉,觉得导师又不当人了。
实则现在光能墙内的情况,与他们想象天差地别,洛恣所提的,也只是和策论相关的事。只不过临到末尾,洛恣犹豫片刻,像是有口难开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人柔软干净的颈项上,略微纠结后道:“我不喜欢干涉学生的私人生活。”
霁摘星微微抬头:“?”
洛恣想,虽然谭浮木心怀妒忌,但是他看见三皇子和霁摘星亲密的事,应该不是随意胡言的;毕竟牵扯到三皇子,谅他有几个胆子也不敢造这个谣。何况霁摘星的情况还要更特殊些——这个少年在入学前就表明过,是因为三皇子才借读帝国学院的。连被污蔑,都想着自己扛下来,不愿意去劳烦那位点。
要是平时,洛恣不会管这类的学生,但霁摘星这样好的天赋若是浪费,也太让人惋惜了些。
洛恣又道:“我知道你们少年人,以为情.爱就是天了。但我希望,你现在还是以学业为主,不要耽搁自己的未来。”
洛恣对霁摘星是痛惜,对白澄池却有点反感和恼怒。
三皇子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偏偏逮着他的学生谈情说爱,半点不知尺度分寸。现在年级的课程还未曾步入正轨,等真正课程排满的时候,霁摘星哪里还吃得消。
导师的神色变得更加严峻,他脸上仿佛挂着霜,痛心疾首地对他道:“要克制些。”
霁摘星:“??”
他其实有点听不太明白导师的意思,但是话道理是对的。少年微微仰首,像是应下承诺般点了点头。
于是洛恣这才心情舒缓些。
不管怎么样,霁摘星还算个听话的好学生。
他这人不很会鼓励人,便对霁摘星又交代了些话——那篇洛迪亚酒庄巡围战的策论要写完,不限时限,做完了就发到他私人邮箱。
这是单独给霁摘星布置的任务。
洛恣还十分自我感觉良好,这是他看霁摘星被感情拖累得太惨而给的“特殊照顾”。
换做别的新生,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怨声载道怀疑导师是不是针对自己了。但偏偏霁摘星也是个不同于常人的,面对突然多出的课业,竟然也没什么意见,反而十分认真地询问细节,然后和洛恣约定好,要什么时候上交。
等霁摘星和导师讨论好时间,年级生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当然,也可能是被洛恣冷眼瞪走的。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没什么人,但谭浮木还是留在课室的。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好,趴俯在桌面上,截突出瘦削的脊梁骨高拢起,看上去甚至有些畸形;原本还有来喊他的朋友,但是在得知谭浮木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这样“难过”后,眼也多了些鄙夷。刻意经过他,傲慢不可世的声音带着嘲讽。
“我们走吧。”
没有人理他。
谭浮木过了许久才坐起身。他的眼睛还是干涸通红的,倒是没有哭,只是细细听闻着外面的声响,然后起身,与霁摘星撞见。
霁摘星这段时间抽条许多,但年纪还是显得比旁人要小些。少年肤骨都似白玉凝成,细腻无比。身上是谭浮木所够不上的,少年的烂漫与漂亮。
看上去很好,比他这个尖酸嫉妒,躲在黑暗的人要好得多。谭浮木想着。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嘶哑,像是十分不甘愿,音调如同从破旧风炉抽出,也点都不可怜。明明谭浮木已经想好要放声大哭,才好博得霁摘星的怜悯;现下却只是虚弱又颓败地道:
“对不起。”
霁摘星定定看着他。
目光从谭浮木的肩头到脸上,很快便意识到眼前人,可能就是导师所说的那个构陷自己的人。
他和谭浮木点不熟。
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巡游的目光像是烹滚的油浇上了火,让谭浮木无比的难耐起来。谭浮木既悔恨又羞耻,狠狠地闭上眼,咬牙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知廉耻的诬陷你,你想要什么,我、我都可以赔偿给你,求你不要不满意,去找洛恣导师。”
最重要的是,绝不可以上报学院。
霁摘星道:“我不会告诉导师。”
这句话简直像是沙漠的湖畔般,赋予行人生的勇气,谭浮木猛地睁开眼,声音艰涩:“你、你原谅我了?”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霁摘星看他眼,少年的眸眼漂亮,眼角带着分薄红,“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方面,请您让开。”
谭浮木侧身,紧接着霁摘星从他身旁经过,声音很淡,像是蕴着霜雪般的漠然。
“不过我也不希望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有疑惑,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耽误上课的时间。”
他从谭浮木身旁擦肩而过,清瘦的骨架,还有仿佛折便断的手腕,在谭浮木瞥之间,尽映入眼底。
但谭浮木却不敢去拦他,只闷不吭声,仿佛在那瞬间被人扼住喉咙,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霁摘星没有收下他任何东西,也没有原谅他。以至于谭浮木夜不能寐,总是合眼便梦见,他被赶出了学院,旁边人鄙夷轻视的目光,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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