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这几年的委屈终于忍不住都散发出来,一时之间哽咽难言。
苏邀握着她的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神情温柔,像是小时候沈太太对她一样。
这一幕让贺姨母不由得有些动容,侧头看了母亲一眼,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苏邀这几年的乖巧听话她是听过的。
既然这么懂事,就必然知道见沈家夫妻就已经是一件很难和京城苏家三房交代的事,甚至连贺家的态度必然也是偏向苏家的。
她见就见了,还跟沈太太这样热切,这可是要冒着被贺家和苏家同时不喜的风险。
可苏邀仿佛是不知道这一点,她坦荡的来了,也半点没有避讳的意思。
不得不说,贺姨母觉得这样的苏邀可比贺太太口中乖巧懂事的那个影子要顺眼多了,人有七情六欲才算是人,否则的话规矩学的再好,礼仪再如何标准,也不过是个木偶,有什么意趣呢?
她咳嗽了一声,笑着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幺幺是个有良心的孩子,沈太太快别哭了,你一哭,幺幺也跟着难受,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不落忍......”
沈太太不舍的放开苏邀的手,急忙拿帕子抹泪,勉强挤出笑意来。
贺太太招招手,让苏邀到自己跟前坐下,揽着苏邀摸了摸她的头发,才跟沈太太慢条斯理的说起话来。
说起小时候苏邀的事,沈太太有了精神:“从小就听话,我们这样的人家,虽然说比寻常人略好些,却也没什么规矩,幺幺从小就知道体谅我们,我和她父亲....”她急忙改口:“我和老爷出去跑生意,她就一个人跟着奶娘在家里,那时候才满了两岁多,不哭不闹......”
沈太太眼里忍不住含泪:“后来我又怀了身孕,正好碰上一批货出了事,老爷去处置了不在家,我忽然发动,奶娘只顾着我,留她一个人在房里,她醒了不见人,坐在台阶上哭,哭的声音都哑了,手里还握着我做的布娃娃......”
贺太太眸色微沉,抱着苏邀的手微微颤抖。
苏邀吃过的这些苦,她从来一个字也不提。
换了新的环境,没人在意她害怕不害怕,没人问她适应不适应,她安静淡然的接受,为了融入这个环境,为了讨新家人的欢喜,她已经用尽了全力。
可是就算已经这样努力,她的路也没能更平坦一点儿。
这女孩儿命途多舛,还未进京就已经是某些人眼里挡路的障碍了.....若是任由她这样进了京,身边有居心叵测随时会引爆的下人,伯府里有虎视眈眈的养女妹妹,一家子都是亲人,只除了她一个。
只除了她的幺幺一个。
贺太太闭了闭眼睛。
而另一头听说了这件事的贺二奶奶也惊住了,她从镜子里盯着紫荆的脸,蹙着眉有些狐疑:“太太请了沈家夫妻进府来?没弄错吧?”
这不是疯了么,她那个小姑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谁不知道啊,要是知道这件事还不得闹翻天?
王氏轻手轻脚的帮她插戴好最后一朵珠花,笑了笑递给她一面水银靶镜,这才把贺太太发作了大奶奶的事情说了。
贺二奶奶至此才把事情摸了个囫囵。
原来是这样儿,她讥诮的笑了一声,有些不屑的啧了一声:“到底是养不熟,看看这鸠占鹊巢的倒是兴头起来了,这样的损招儿也想的出,人还没回去呢,就恨不得先给摁死了,我看,说什么养的金尊玉贵,说什么目下无尘,那都是假的,这位的心狠倒是真的。”
贺二奶奶可不是那等耳根子软的人,桑嬷嬷这么眼空心大,勾引着主子犯错,素日里不把自己当苏邀的下人,反倒是像是苏邀的亲娘活祖宗,这做派这行事,苏三太太除非是疯了,否则不会这么对自己亲生女儿。
那么就只剩了一种可能----桑嬷嬷是受命于旁人。
不想苏邀回去争宠,又要在苏邀进京城之前闹这种幺蛾子好让苏邀没回去就先惹了亲爹娘厌恶的人,闭着眼睛想也知道是谁。
小小年纪,心眼儿倒是够多的。
不过这也跟她没什么关系,贺二奶奶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还是她小姑子的闲事,她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正准备起身,就见她屋里的另一个管事嬷嬷邹妈妈满面笑意的立在了帘栊处,弯着腰喊了一声二奶奶。
贺二奶奶原本是打发了她去看着贺二爷的行李的,见状就问她:“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邹妈妈应了一声,见贺二奶奶转过了帘栊,就急忙上前来伸手搀扶,又笑着道:“奶奶放心,老奴都打点好了,就是还有一事,听说今儿表姑娘那儿闹出许多事,表姑娘自己舍不得养父母想着要见人,差人去了被太太和大奶奶知道了,倒是又把责任推给了下人.....桑嬷嬷好歹也是她跟前服侍得力的人,又是姑奶奶派来的,她这么不懂事,只怕到时候回了京城,姑奶奶还以为是咱们这儿纵着表姑娘发落了苏家的下人......”
王氏立住了不动,闻言便瞟了邹妈妈一眼。
邹妈妈权当没看见,见贺二奶奶停住了脚,眼观鼻鼻观心的把声音给放低了:“二奶奶,若是趁着这个机会求了太太,到时候姑奶奶也感您的情不是?”
贺二奶奶脚步顿住,忽而冷笑了一声:“想必是跟着桑嬷嬷那样的人混的久了,原来你竟然能做我的主了!”
她怒不可遏。
若不是她早就打听了连大奶奶也因为这件事在太太那儿落了个疏忽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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