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叶廷芳便将来意尽数说明了。
蒋映月听后还真有点刮目相看——不是惊讶于她的智谋,而是惊讶于她的胆量。轻轻捻了一块糕,蒋映月叹道:“这事,可险得很。”
说罢,专心将口中的点心咬碎、吞没,似乎她的注意力就只在这上头。
叶廷芳看穿了她有多么胆怯,心道好歹是个贵妃呢,却连这点底气都没有,可见懦弱得很!
便不再虚与委蛇,直截了当的道:“其实并不难,也无须娘娘经手,只要待东窗事发的时候,娘娘能帮句腔就够了。”
意思她来做恶人,蒋映月只需在一旁摇旗呐喊、打打太平拳即可——算是最大程度减轻她的顾虑。
蒋映月方始微笑起来,“姑娘若不嫌弃,就留下用顿晚膳吧。”
这便是允了。
*
夏桐自打被蒋太后以不祥为由赶出宁寿宫,日子便轻省许多,其实她也不愿意侍疾来着——蒋太后嘴又碎,『性』子又急,若是亲闺女倒罢了,勉强能忍受她老人家的脾气,夏桐却不过是儿媳『妇』,还是个不那么正规的儿媳『妇』,自然能偷懒便紧着偷懒去。
冯玉贞虽和她遭到同样的待遇,却没她这般乐天安命的好眼界——虽说冯玉贞并不稀罕蒋太后的垂青,也懒得伺候那老虔婆,可宫里向来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如今来了个模样跟她差不多的,却比她知书达礼,又比她得人缘,哄得蒋太后服服贴贴的,这便叫冯玉贞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什么德高望重的姓氏,偌大年纪还不成婚,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在外闲逛,如今竟溜达到宫里来了,她那死鬼老爷子若知道孙女这般不知廉耻,只怕得气得半死,不对,气得半活!”冯玉贞很看不上叶廷芳那做派,还借着叶氏的名头招摇撞骗,她爹可是丞相呢,又见她炫耀过半句么?
夏桐心道还真有,不过冯玉贞一向记『性』不好忘『性』大,就算她曾经炫耀过,这会子肯定也不会承认的。
夏桐劝道:“你和她置什么气,她是仰人鼻息的女官,你是一呼百应的淑妃,这般自降身份,对别人毫无影响,倒把你自己看扁了。”
冯玉贞最喜欢奉承,自然听得高兴,却还是半真半假地跟夏桐道:“我哪是为自己,我是为你发愁啊!去了个蒋碧兰,来了个蒋碧薇,去了个蒋碧薇,又来了个叶廷芳,这位更好,不但生得貌美,连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和顺,我看哪,蒋太后怕是宁愿要她做儿媳『妇』,也不愿要你!”
夏桐半眯着眼,恍若从云端里俯瞰众生,她轻笑道:“我发什么愁?我有皇子,有公主,纵使皇帝封叶氏为妃,这孩子可不是一时半刻能生出来的,究竟碍不着我的地位,至于你么……”
她没直说,那一双上下打量的眼睛却仿佛把冯玉贞浑身剥光了似的,她不禁滴溜溜打了个寒噤。确实,蒋家倒了,冯家便是皇帝的下一个眼中钉,这叶廷芳不但貌美,且出身孤苦,容易拿捏——疑心再重的帝王也难免宠幸这样的女人。
何况这叶氏颇具小白花气质,不像自己一贯掐尖要强,男人相处起来颇有压力。若真让她在宫里扎了根,没准连从前的爱慕者都会被一一夺去。
冯玉贞咬牙道:“好一个诡计多端的『骚』蹄子!”
难怪叶氏一进宫就跟自己作对,敢情也觉得自己是个难缠的对头,索『性』先下手为强。
夏桐看对面一脸气忿的模样,却扑哧笑出声来,不是她说,这人也太好挑唆了,等皇帝真封了叶氏再着急也还不迟,况且,那一天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和她比起来,叶氏才是货真价实的『药』引子。
她拍了拍冯玉贞的肩膀,“说句笑话罢了,可别真做出傻事来,坏了德行。”
这是她一腔忠告——冯玉贞背后到底还有冯家在呢,她们这些人,哪个都不是单纯为自己而活的。
冯玉贞却冷着脸,半点不似玩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若安分便罢,否则,休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没说完的是,叶廷芳已经出手了——接下来,自然该她表演了。
临近中秋,难免又多了许多与邻邦接洽的琐事,各国也派了使节过来朝贺,皇帝除了批阅奏章,每日还要接待外宾,应接不暇,自然不能准时准点的陪一双儿女用膳。
夏桐每晚招呼两个孩子用饭就寝之后,都会亲自送一盅汤饮到勤政殿去,明面上是慰藉皇帝辛劳,实际上却颇有监视之意——免得叶廷芳哄着皇帝就近在勤政殿歇宿,让这狐媚子有机可趁。
刘璋看出她的用心,暗暗好笑,面上却只作不觉,既然夏桐乐意给他送饭送菜,刘璋索『性』留她一起用膳。两个人吃,当然比一个人要热闹点。
好像旁边站着的美娇娥不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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