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宸静默一阵,翻过一页奏疏,才曼声道:“起来吧。”
樊邵芩一手撑地,慢慢爬了起来,看皇帝神情专注,一时也不敢说什么。
好半晌,周牧宸才挑了挑眉梢,问道:“樊大人此时来找朕,有何要事?”
“陛下!”樊邵芩双手相拢在袖里,做了一揖:“臣闻睿亲王殿下连日称病不来上朝,实则每日里在城中闲荡,这是公然藐视陛下的龙颜啊。”
“哦?”周牧宸将手中的奏疏翻来覆去的看,口中漫不经心的道:“依樊大人看,此事当如何善了?”
“陛下。今日兵部尚书曾有本奏,靖州兵虽泰半已安宁,但仍有残余逆党,日久只恐生事。臣请陛下派睿亲王往靖州,现今睿王妃下落不明,睿亲王定不愿远行千里,所以……她若不去,”樊邵芩鼻子哼了哼,眼中掠过一丝狠毒:“那就是抗旨不尊之罪!”
“你也知道睿王妃下落不明?”周牧宸冷笑了一下:“你不是说睿亲王每日里都在闲荡吗?”
“这……她……”樊邵芩还欲再辩,周牧宸已转了话锋:“樊大人,你与睿亲王有什么深仇大恨?几次三番,非要置她于死地?非但要置她于死地,还定要拉着朕,做一个昏君!”
“臣不敢!臣惶恐!”樊邵芩一听,立即匍匐着跪了下来:“实在是睿亲王她……”
啪!一声脆响,周牧宸手里的奏疏掷到了地上,他的声音徒然转冷:“这是文亲王从琼州发回来的奏疏,你自己看!”
樊邵芩跪着翻了翻,才看了个开头,嘴唇已哆哆嗦嗦的抖了起来,续而双手发颤,奏疏实在拿不住,落在了脚边。他磕着头道:“臣冤枉啊。这其中,其中一定有误会。陛下,老臣在您身边这么多年……”
“够了!”周牧宸坐在龙椅中,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你冤枉?你当真冤枉?三十余年前你没有去琼州?还是你去了琼州,没有私会你的表妹,琼州州牧柯以珍的二夫人!”
“陛下……”
“柯补心,是你的亲生儿子吧。”周牧宸冷冷的道:“你原配夫人和妾侍给你生了三个女儿,膝下却一直无子。柯补心只当有你这个表舅在京中撑腰,便在琼州胡作非为,直到睿亲王十五岁小成礼,奉旨于琼州主督匪患一事,为民除害将他绳之以法!”
“陛下……”樊邵芩跪在地上涕泪纵横。
“你恨睿亲王秉公执法,上报朝廷,处死了你唯一的儿子。所以,你要置她于死地,是也不是?”
“陛下……”樊邵芩不敢说是,更不敢说不是,只得一个劲的磕头,很快就肿起老大一个乌青。
周牧宸看着地上已显出老态的旧臣,叹了口气:“朕念你在朕年少之时就一直鼎力支持,也念你在杀伐征战之地即便残跛了身躯都不曾后退半步,这一次,朕就饶了你。”
“谢主隆恩,谢主……”
“你写个折子,告老还乡吧。”
樊邵芩本是冷汗s-hi透朝服,此时大喜过望,但他的叩谢还未说完,周牧宸平淡的语调已落地有声。
“龙恩……”他慢慢的磕下头去,最后的两个字,终于在他灰败的脸色中,吐了出来。
从藏剑峰回来,周牧白果不其然病倒了,沈佑棠立即让人拿帖子去请裴太医,周牧白一连躺了三日,到得第四日上,勉强挣扎起来,脚步还虚浮着,便要去拜访太史令彭府,不管众人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
沈佑棠无法,只得尽起睿王府十二亲卫,又令沈岚沿途护送。
到得彭府正是隅中时分,朱红色的大门半敞着,众人勒马暂驻。周牧白等了一等,没有门吏前来询问。她抬了抬下巴,身旁一个亲卫翻身下马,叩响了门环。
半晌出来一个老苍头,问明了来意,点着头往门里走。
又过了几乎一盏茶的功夫,周牧白已在门前来来回回踱了十余次,老苍头才从院子里走出来,伛偻着背说大小姐有请。
周牧白做了个手势,沈岚领着亲卫们一齐后退一步,站在了门外。
穿过宽阔的前庭,周牧白不免有几分诧异。
彭邕为人,博闻强记,满腹经纶,与沈佑棠的父亲沈琪轩同科,自周凛一朝起逐步被重用,专注于记载史事,编写史书,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等要务,到得将千金爱女彭蕴嫁予柳家为嫡妻时,彭邕已积累年历,官居本朝正三品。
三品大员的府邸,怎的这般清净?除了引路的老苍头,竟连一个丫头都没见着。
原以为老苍头会将她领到正堂或侧房,岂知一路曲曲折折,他竟将她领到后宅门前,门里有个老婆子,看来已等了一会子里,倒有几分干练。
老婆子先向睿亲王行了礼,再领着她绕着回廊向前,来到一处宅院,推开房门,半躬着身道:“大小姐,您要见的客人已经到了。”
里边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语气抑扬:“请睿亲王进来一谈。”
绕过月弧形的雕花厢门,周牧白走进房里,立时愣在当地。
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挨坐在软塌上,腹中高高隆起,只怕不用几日即要诞下孩儿了。
周牧白愣怔之后立即转身,面红耳赤的道:“孤王唐突了夫人,孤王失礼了。”
年轻女子在她身后笑了一笑,“是民女失礼了。民女彭蕴,见过殿下。民女此时实在不便向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周牧白背对着她道:“夫人此时日月入怀,何罪之有。孤王
喜欢一枕清秋请大家收藏:(m.7dshu.com),七度中文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