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进冲她们笑了笑:“你们丁院长挺会安慰人的。”
一护士道:“我们丁院长每次第一台手术总是自己来接病人,总能把病人说笑,你还没见过有的病人跟丁院长聊过之后,蹦蹦跳跳跑去手术室的呢,跟去领奖似的。”
本来萧进以为丁穆炎是冲自己来的,心里暗自高兴,可一听说他每次都会来接病人,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不由得情绪又有点低落。
丁穆炎让人把萧淮推出病房,自己也去做准备工作,萧进拦住了他。
从那天争执后,两人虽然天天见面,但再也没说过话,每次萧进看过去,他总会迅速地背过身。
“有事?”丁穆炎生硬地问。
萧进踌躇着,他有很多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去准备了。”
“最近我可能说了很多假话。”要萧进承认自己说了假话很难,他挣扎许久终于开了口,“但至少有一句话是真的。”
丁穆炎与他对视,哪怕他伪装得再镇定自若,此刻的眼中也难掩担忧。他的父亲即将踏入鬼门关,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救救我爸爸。”
第65章
对丁穆炎来说, 病人就是病人,没有男女老幼尊卑贵贱之分,要说区别大概只是病情的严重程度。尽管这次手术医院给他配了强大的阵容, 尽管这些天有不少人握着他的手说请全力医治, 尽管门外等着的人与自己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当丁穆炎穿上手术衣, 站在手术台前,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打从记事起, 丁穆炎经常能听到“死亡”、“疾病”之类的字眼, 那时候父亲还在医院工作, 与母亲谈论得最多的还是医院的事,聊出兴致了直接在家里来个会诊,丁穆炎就会抱个骷髅娃娃坐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讨论。长大后他也长期处于医院环境里, 每天不是“这位病人已死亡”就是“那位病人即将死亡”。
所以他对“死亡”并不陌生,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他看来“死亡”不过是与“呼吸”“心跳”一样的生理现象,是每一个人的归宿。
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在icu,那时候丁穆炎还是个菜鸟, 他至今还记得那位病人才四十多岁, 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睡着了, 他只是低头写了个字, 再抬头心率直线下降, 仪器疯狂报警。那一瞬间他自己的心跳一下子飙升到一百八,只来得及回头喊了声“老师”, 主任已先一步冲了过来进行抢救。
一整晚他没有合过眼,心肺复苏做得他双臂发麻,主任一脑门子汗,所有人都在奔跑,他脑中除了机械地听从指挥已容不下其他事。
但那位病人终究还是没抢救回来,天亮时,主任宣布他死亡,家属哭晕在走廊里。
主任板着脸回办公室补病例,他口述让丁穆炎打字,说了半天看丁穆炎呆呆地不动,一抬眼愣住,随即凶狠地骂道:“你哭什么!你哭成这样脑子还清醒吗?还知道自己下的什么医嘱吗?手抖成这样还能救人吗?你这种素质还当什么医生!给你爸妈丢脸!”
丁穆炎抹掉眼泪,说了声“对不起”。
从那时起他意识到,死亡还是不一样的,是枯黄的叶离开树枝,是凋谢的花零落成泥,是机器运转戛然而止,是一切不可逆转的终点。
他开始惧怕“死亡”,无法再感知这个世界,身体会开始腐烂,血液不再流动,肢体变得僵硬,所有美好都会远去。
他抗拒自己的死亡,同时抗拒着病人的死亡,每一次救治都竭尽全力。与姓甚名谁无关,与生命有关。他牢记他说过的:健康所系,x_i,ng命相托。
手术室中,他望了眼已被无菌布覆盖的萧淮:“开始吧。”
手术室外,萧进也见证了一场场生死。
萧母被带去一间办公室等候,萧进坐不住,陪着聊了一会儿,在走廊里徘徊。
他看到陆续有病人进入手术室,有的是自己走进去的,有的是躺着被人推进去的,他们神情凝重,跨过这扇门,便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位护士来提醒他去家属等候区,不要在走廊里逗留影响人员进出。
萧进应了声正要走,一群身上带血的医护围着推床呼啸而来,后面再跟着一群哭天抢地的家属。
他绝对没有用错“呼啸”这个形容词,就像狂风一般袭来,夹杂着浓重血腥味,从面前一闪而过,冲进了手术室,只一眼他看清床上躺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子。
当贴着“手术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的门合拢时,那位刚刚提醒过萧进的护士把那群激动的家属拦在门口。
萧进隐约听到些“跳楼”“自杀”之类的字眼,一个中年女子哭得几个人都扶不住。
生命微不足道,一个不起眼的小伤口就能毁了一条生命,生命深刻沉重,人们为之流泪为之欢笑,生命弥足珍贵,总有些人在为自己为他人的生命奋斗。
萧进走进等候室,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广播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电视机上循环播放医学宣教视频,另一张屏幕上显示出每一位病人的手术状态,父亲的名字后面是“手术中”。忽然之间,他想起他看过的医院宣传视频,望着这三个字,幻想丁穆炎做手术时的模样,萧进心中一片平和。
完美切除肿瘤,丁穆炎深深换了一口气:“关颅。”
走出手术室,他看见了一张张期待的脸,有朱院长、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领导、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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