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家人,百姓何尝没有?你求朕怜悯你的家人,为何不能怜悯治下百姓?!”朱棣一把抓起山东布政使的衣领,像拖一条麻袋一般将他拖出帐外,狠狠掼到地上。回身抽—出金吾卫的腰刀,刀锋正对布政使的喉咙。
“何为一省之官?承宣政令,掌控财富,慈掌庶民!朕乃天子,天子庶民犹如朕之亲子!你说,你告诉朕,朕如何能放过你?放过你的家人?!”
大营之中一片肃然,只有朱棣的咆哮声撕裂长空,传至营外,砸开了百姓脸上的麻木。
“太祖高皇帝在时,尝言,爱民如子!朕自登基以来,无不尊奉太—祖训导,兢兢业业,不敢踏错一步!”
“朕命免去被兵地粮税,尔等不奉旨,反而加苛重税,中饱私囊,以致百姓破家,田地荒芜,民不聊生!”
“事已至此,非但不反思自身之过,而只求自己亲人x_i,ng命,朕如何才能不杀你?!”
怒到极致,猛然挥刀,血自胸腔中喷出,乌纱随着人头滚落。
朱棣单手提刀,一缕鲜血滑过刀锋,凝成血珠,沿着刀尖滴落。
目睹一切的户部官员骇然,双股颤颤,几不能立。
朱棣将刀交给金吾卫,令人将山东布政使的尸体拖下去,查抄其家,十五以上男子全部斩首,女眷充教坊司。
“吾皇万岁!”
被杨铎带来问话的耆老已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朱棣走过去,亲自扶起老者,道:“是朕失察,所用非人,致百姓苦难至此,是朕之过!”
说罢,以天子之尊,向耆老躬身。
营中文武同时下拜,文臣作揖,武官抱拳。
老者哽咽不能语,颤抖着双手,连呼万岁之声,久久不绝。
天子御驾在济南驻跸三日,山东布政使司上下,自左右布政使到左右参政,经历,都事,照磨等逐一被锦衣卫带走询问,问罪者众。济南知府同样没逃过一刀,被枭首示众。
处置了山东官员,随行的户部官员也没能好过,两人当场被摘了乌纱,发边塞充军。其余户部官员留待回京后处理。凡同此事有牵扯的,一个都不放过。
不遵天子令,视太祖成法于无物,明令荒田不得征税,仍照征不误,甚至加重田赋,截留钱粮全被私分。连送至卫所的军粮都不放过,这样的官,如何不该杀!
“朝廷设官以治民,治民之道在乎安养。尔等不体朕爱民之心,因循玩愒,视太祖成法为虚文,其心可诛,其罪当杀!”
朱棣说要杀人,就绝不是嘴上说说罢了。
高皇帝几乎杀光了六部,朝廷依旧运转。他杀光一个户部,又算得了什么!
天子在济南大开杀戒,山东全境震动。
各府县纷纷贴出告示,宣朝廷免两年夏粮,复耕荒田免税,当年多征税收全部发还。凡有官吏贪赃枉法者,军民可依《御制大诰》及《太祖成宪》纠举。
敢阻碍上告百姓者,与被告者同罪。
然严禁诬告,诬告四人以下者,杖一百,徒三年。四至六人者,杖一百,流千里。诬告十人以上者凌迟处死,其家人戍边,迁化外。
诏令下达之后,永乐帝任命前北平右布政使曹昱为山东右布政使,主管山东政务。之后起驾,继续北巡。
短短几日,山东境内已大不相同。
废弃荒田重新有人开垦,逃税民户相携归乡。
远远望见天子车辂,纷纷在路旁下拜。
朱棣坐在辂中,放下高阳郡王从开平卫送来的书信,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郑和。”
“奴婢在。”
“你亲自去开平卫,传朕口谕,令高阳郡王到北平见驾。”
“奴婢遵命。”
“再去大宁,将兴宁伯也叫来。”朱棣翻开孟清和送上的奏疏,“朵颜三卫的事,兴宁伯有大功,朕要当面再赏他。”
“是。”郑和应诺,随即道,“陛下召兴宁伯至北平,可是不去大宁?”
“去,为何不去?”朱棣看着奏疏,头也未抬,“朕自有计较,你去传话便是。”
“是。”
郑和躬身,不敢再问。
之前多问一句,已有僭越之嫌,再问就是不知进退了。
五月庚辰,天子御驾抵达北平。
北平镇守,后军都督沈瑄同三司官员一同至城外出迎。
看着熟悉的城门和仿佛仍留着硝烟痕迹的城墙,朱棣感慨非常。
昂首望向城头,进而仰望蓝天。
有雄鹰展翅飞过。
这里是北平,他生活二十年的地方。
从这里开始,他率军北出塞外,抵抗蒙元。举起靖难大旗,得天下。
脚下是属于他的土地,而他的目光却望向更远的地方,大漠的深处,草原的尽头。
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心中的激动。
此时此刻,朱棣更加坚定了迁都的决心。
雄鹰该翱翔蓝天,骏马当驰骋草原。
江南水乡,金粉之地,不适合他,也不适合他的子孙。
一国之君,当定鼎天下,当守国之门!
朱棣信仰武力,退一步海阔天空,从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中。
从镇守北平到靖难起兵,如果他退了,哪怕只有半步,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瑄儿起来。”
看着一身大红麒麟服的沈瑄,朱棣的喜爱溢于言表。沈瑄和朱高煦,时常让朱棣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意气风发,肆意飞扬。
从那时起,他便立誓踏平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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