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的笑,或是安慰,或是鼓励。
何授就愣在那里,然後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厨房,小声说:“我去弄些吃的。”苏陌这才收起自己保持得近乎僵硬的脸,用一只手捂在脸上,挡著阳光。然後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告诉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苏陌为了让何授的仪表看上去体面些,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怎麽让这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胖起来,先想到了从嘴巴里垫棉花,然後是化妆品,甚至是打肿脸充胖子,後来一件都做不成,只能看著何授自己动手努力把自己的脸搓红些。出门前,何授坐在椅子上,苏陌站在他後面一根一根地帮他拔著白发。
何授怕疼,但仅仅敢小声地抱怨,说:“我妈以前说,白发不能拔,拔一根长十根……”
苏陌没什麽反应,又拈起一根头发,扯下来,何授小声的疼哼,肩膀都连带著一抖,於是苏陌只好叹了口气,找了把剪刀,一根一根耐心地剪去。他不知道为什麽,看著何授早生华发,以前看过的那些诗句便开始一首一首在眼前闪过,一会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一会是“相见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到得後来,每一句诗都化作一声嗟叹。
人生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力挽狂澜总好过等到老了,守著棺材对一炉将熄的炭火伤春悲秋。累也要忍了,倦也要忍了,只有忍才能守到雨过天晴,只有忍才能走到柳暗花明。
“好了,走吧。”苏陌轻轻一掌拍在何授背上,拉开了门。
那天何授见到他母亲的情景,苏陌也许一辈子都会记得,那时候太阳明晃晃的,两个人,一个站街对头,一个站街那头,都不动,只是看著对方怯怯的笑。苏陌不由得想起《霸王别姬》里面,那两个唱戏的也是这样站著不动,眼睛里慢慢的走了千年万年,往事一幕一幕慢慢流走,直到旁边撮合地喊:“霸王和虞姬说话怎能隔了一条乌江?”然後把两个人一拉一拽,站到了一起。
苏陌於是也拉著拽著,让何授站到他母亲面前,何授苍白的脸上慢慢泛出一点红晕,他紧张得不行,连骨头都是抖的,眼睛里慢慢的紧张出一点眼泪,倒有一点泪盈於睫的意思。过了好半天,苏陌才听到何授小声叫了一声:“妈……”
第二十一章
那个女人额头上似乎也有些汗,有些生分的样子,可这样怯弱的一声妈喊到她耳里,眼睛里也是一片s-hi润,终於赶上前拍了拍何授的背,随著手滑落,她说了一句:“好孩子,我在家里面,这段时间,心慌得厉害,妈是担心你过得不好。”
何授身子晃了一下,苏陌赶紧扶了他一把,何授站稳了身子,又红著鼻子叫了声妈,这下谁都没有再说些什麽,只是互相看著,看了一会又各自避开眼睛,只用眼睛悄悄偷看著。苏陌昨天晚上遇到的,这个硬气且坚强的女人,此时在儿子面前拘束紧张,连一点棱角都不见了。苏陌心里一软,挤出个笑容,努力的搞热那气氛,最後伸出手,左手拉著何授的手,右手拉著女人的手,把两只手在手里合做一块,再放开手。
这母子俩都是一幅紧张到不行的表情,保持著这样牵手的姿势,苏陌佯装看不见那尴尬,只在前面把二人往购物街上领,後面两个人打惯了骂惯了,一别六年,不用打骂了,都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相处,只能这样僵硬的牵著手,很快手心里都有了汗。何授低著头走的时候,摸著她掌心里层层老茧,小声地叫了一声:“妈,这些年,还好吗?”
那女人愣了一下,然後把掌心里握著的手,紧了又紧,连声说了好几句:“好,好……”
苏陌默默看了,只是笑了笑,在前面领著。
几人到了那商业街上,苏陌暗自打量何授母亲的目光,那女人哪怕多看一眼橱窗里的衣服,他都赶紧抢进店里,叫服务员拿下来看。她看中的衣服什麽的,大多都是那种饱暖厚实的,不多,更不贵,苏陌总是努力的讲价,直讲到那女人眼里有了差不多的那种神态,才掏钱付了。掏钱的时候,女人眼里总是有些尴尬的意思,苏陌就一直和何授眨眼睛,直到周围电昏了一圈老少,何授才终於开窍过来,和他母亲说了一句:“妈,他先垫著,别担心,回去我会还他的,我们总是这样。”
那女人这才放心下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人去的是吃家常菜的地方,但地方大,难得是干净,特别是那种小包房,往那一坐,空调一吹,伸直了胳膊和腿,坐得很舒服。苏陌嘴几乎没停过,他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可这时候他硬著头皮努力说,一边说还一边笑,努力地接那女人说的每一句话,後来觉得脸皮都有些抽筋了,他轻易不上什麽饭局谈判桌,除非是什麽上千万的单子,可也从来没有这样的费力讨好过。可後来眼睛瞄到何授一脸感激涕淋的表情,又觉得不是那麽辛苦了。
他只觉得心痛,那样讨好而卑微的笑容。於是偷偷从餐桌下握了何授的手,紧紧握著。另一只手照常往另两人碗里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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