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开的那扇门往里看去,只见地面满铺蔷薇色的波斯毛毡,柔软毡上以亮丽毛色织有大片奇异夺目纹案,屋子正中摆着刻有瑞兽飞鸟的紫檀桌,桌腿与台面连接处曲线华美的榫头有如云朵层涌,台面镶嵌着薄薄的碧绿翡石,桌边还摆着嵌有同式翡翠的数张圆凳。
不远处窗宽几净,封在窗棂之间的不是糊纸,而全是极稀有的七彩琉璃,错落有致地倚墙而立的博玩架子图案疏朗,流畅自如的表面纹路被描金粉饰得非凡华贵。
旁边漆褐髤光的六角形架子上摆着一樽鎏金双龙香龛,绣球状的龛壁用金叶锤压而成,镂空刻着昂首屈身的双龙纹,玲珑的龙尾生动上翻,似正穿行云中,龛顶上细细刻着的cao叶纹和联珠纹精致而富丽。
从门槛表面名匠精雕的牡丹刻花,到角架上难得一见的玫瑰紫釉花式三足水仙盆,屋子里大小各异的摆设无不华贵绝伦,便连那花盆底下垫用的天蓝釉莲枝碟,也是窑子里耗时三月才能烧出一个的名品。
把仆从都遣了去用膳,独自一人留在屋子里,对着满桌已经凉掉的饭菜而毫无食欲的白世非,听到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时,着实愣了愣。
“进来。”他往门口望去。
尚坠轻手推开半掩的门扇,不期然与他四目相撞。
看到来人竟然是她,白世非只觉心口一酸,她不是不想见到他么?白府如此之大,两人又各有居所,他还常常不在府里,本来与她就已难能见上一面,这丫头却还那样避着他。
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之快让他根本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小姐让我给公子送汤羹来。”尚坠把东西摆好,行罢礼就想离开。
“坐下。”他轻声道。
她已抬起的腿在听到这两字后不得不收回,转过身来,“尚坠不敢。”
“坐下。”重复了一遍,之后他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缓缓夹菜。
尚坠低首立在原地,小手里拿着托盘,另一只手不安地攥着裙带,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始终不动,白世非停下双箸,不抬头,亦不作声。
她飞快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轻轻把托盘抱在胸前,在离他最远的桌子对面坐下。
他这才重新执起牙箸,却吃得很慢,也很少,一桌子八九道菜只动了三碟,而且也只动那三碟,每碟还不过只吃一点点,看得尚坠忍不住微微皱眉,平日里只顾避着他因而没有留意到,不曾想他竟这般挑嘴。
过分沉默使两人之间显得有丝奇特的亲昵,逐渐让她觉得些微紧张,开始无话找话,“公子吃得太少了。”
白世非顿了顿筷子,不出声。
下一句已到嘴边的说话被她硬生咽了回去,轻轻咬住下唇。
他却忽然抬眼看她,一双星目深泫如渊,又仿佛幽然嗔怨。
心头似被轻轻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又次躲开他的视线。
好不容易才起来的一点胃口消失殆尽,他再忍受不了搁下手中筷子。
“尚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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