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只拜托你,别人我不放心,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如果我先死了,彭远征会活不下去的。”
“你别说了。”江流低下头,他知道李玄想说的是什么。
“记着我的话,彭远征不能死。如果什么时候我不行了,”李玄停顿了片刻,“用这套东西,把我做成植物人,送回首都塔。”
“别说了!”江流喝断了李玄的话,他心里像被狠狠揉过一样疼痛,三个月来,第一次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李玄费力的抬起手,抚摸江流低下的头,李玄觉得自己经常忘记,江流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你要坚强,我们都要坚强,因为我们是向导。”
忽然,宿舍的门被撞开,打断了两人的话,小邓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向导,医生,刚才通讯兵跟我说……”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楼下响起,李玄的脸色一变,江流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情绪体,朝楼上奔来,片刻,彭远征冲了进来,不顾旁人的死死抱住床上的李玄。
“你怎么回来了。”李玄的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攀上彭远征的后背。
江流默默的看着彭远征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转身向楼下冲去。
他们是回来做定期疏导的,彭远征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人也应该……
一辆越野车正停在楼下,车门打开,满身尘土的丁诗扬从驾驶室走下来,而车后座上,空无一人。
“江流。”丁诗扬看到,微笑着江流点头示意。
江流呆愣愣的停在原地。
丁诗扬看出了江流的心思,歉意的说:“地藏在前线留守,没有下来。”
那一瞬间的失落,江流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
对啊,自己和地藏,又不是配对哨兵和向导的关系,他们只是朋友而已,这是自己给两人定义的关系,而且地藏本来就不太需要疏导,他没有理由从大老远的从前线上下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江流努力恢复了常态,微笑着抬起头面对诗扬,“到疏导室休息一下吧,我来帮你疏导。”
从那天晚上起,江流开始失眠。
他闭上眼,就反复梦到战场,梦到战场上的地藏,受伤,被杀,血rou模糊,然后一次次被惊醒,一身冷汗。
等白天到来时,他开始有意无意的搜集一切和地藏相关的信息,他知道地藏在前线很好,没有受伤,而且取得了很多战功,而且获得了战友们的信赖。同时他也知道,地藏一直冲锋在最危险的地方。
江流开始消瘦,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的咬指甲。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哨兵和向导强行分离后的戒断反应。
然而第二个月末,地藏依然没有出现。
江流开始陷入崩溃,苍白的他像行尸走rou一样挣扎着每天的工作。
第三个月末,几天未合眼的江流绝望的看到军车载着彭远征、丁诗扬和红音,停在宿舍楼下,地藏依然没有出现。
“去会议室坐一下,下午的疏导先暂停吧。”丁诗扬忧心的看着江流,江流觉得那一刻,自己甚至没有意义再活下去。
……
会议室里,坐着彭远征和几位黑金、黄玉的军官。
江流跟在丁诗扬身后,坐进会议室的角落里。
会议的氛围分外沉重,各个军官都在汇报自己战线上的情况,话语里,充斥着死亡、受伤、退败,江流忍受着四周强大的情绪压力,意识却渐渐恍惚起来。
“这样打下去,完全没有胜算,现在黑金的兵力已经损失一半以上了,再拖下去,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唯一的胜利的可能,是从中央调大量向导上前线与哨兵们结合。”一名军官汇报结束后,忧心的说。
现场响起无力的苦笑。
彭远征摆摆手,止住了大家的自嘲:“大家的困难我都知道,黄玉军区已经同意调兵过来,几个旅的兵力几天后会到。”彭远征这样说时,向在座的黄玉军区指挥官欠身示意。
“大家都明白,黑金军区后面就是西北线的防空基地,这个地方丢了,不知要多少生灵涂炭。西突国土面积并不大,人口数量不到大唐的一半,哨兵的数量是算得出来的,很多情况下,一个战场上的胜负,实际上是在拼双方哨兵的数量。大唐和西突这么长的战线,除非西突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黑金一个地方,我们都能扛过去。我已经向中央申请支援,预计一周之内就会有答复,所以,大家再坚持一下。”
彭远征宣布会议结束,江流跟着大家站起来,忽然一阵眩晕,失神的一瞬间,江流失去了精神屏障的保护,负面的情绪像山崩一样朝他压来,来不及挣扎,江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27章 领悟
失去意识的江流,在黑暗的噩梦中颠簸。
他梦到营地在燃烧,人群在奔跑哀嚎中被烈火吞没,不远处,西突的大军无情的碾压过来。
然后他逃到了原来的城市,一切都化为焦土,风卷起黑色的尘埃,绞着江流的腿。他在瓦砾中跌跌撞撞的跑着,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西突军人。
爸爸、妈妈!江流惊慌的呼救着,面前是父母张开的怀抱,可是军刀在他们身后挥过,两人化为模糊的血块。
救我!谁来救我!江流恐惧到了极点,最后的一刻失声喊出一个名字:地藏!
“在这儿。”梦境中响起低沉的声音,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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