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脸色来回变化了数次,倒把皇帝原本不甚在意的心吊起来了,“王太医,朕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王太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小心问道,“陛下可是长期服用五石散?”
“服过两三年。”魏王敲着桌案的手指顿了一下,“不过最近已经戒了。”戒是戒了,可他总觉得精力不济,才召太医来瞧瞧。
“戒了就好。”王太医隐约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这五石散出自燕国皇室,服用后虽然能让人飘飘欲仙,可对身体却有些害处,且一旦成瘾,最是难解,陛下能戒了它,真是毅力非常,实乃齐国之福啊!”
王太医虽然努力模糊重点,还不着痕迹地奉承着他,皇帝却不是好糊弄的,“有什么害处?”
“这……”王太医吞吞吐吐,最后顶着皇帝针尖一般的目光,断断续续道,“可能……可能会有碍寿数。”
可能?有碍?怕是不止吧,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惊慌失措了。
皇帝很平静,“朕还能活多少久?”
王太医鬓角的汗“刷”一下的就流下来了,他却动也不敢动,强笑道,“陛下当然万岁无疆,千秋鼎盛。”
“呵呵。”皇帝冷笑,“二十年?十年?还是一年?”
他每说一句,王太医的头就往下低一点,最后挨在了地上,“臣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
王太医抬起头,偷偷觑着皇帝的脸色,看不出喜怒,硬着头皮咬牙道,“十年,只要陛下静心修养,拼尽老臣和太医院之力,可保陛下十年无虞。”
静心修养?当皇帝的怎么静心修养,十年,终究是太短了。
皇帝不甘心的问道,“可有其他的办法?”
“……”王太医沉默。
皇帝明白了,摆手。
王太医站起来,躬身往后退,只听皇帝又道,“这件事,朕不想第三个人知道。”
“臣明白。”
“……”
出了外门,王太医才敢擦擦额上的汗,捶捶跪麻的腿。
“王太医——”
老太医的心“咯噔”一下,难道是陛下派人来灭他的口了,一回头,才发现是荀宇,摸摸胸口,拱手行礼,“老臣参见大……九州王。”
荀宇快步走到他跟前,打量左右没人,才连忙把人扶起来,“师父快请起。”
几年前他不是要学医么,还是魏王的皇帝就引他拜了太医院院正王留春为师。不过皇子学医——传出去不太好听,他们就将这层关系瞒了下来,人前还是皇子太医,人后却以师徒相称。
荀宇对这个医术精湛的师父十分尊敬,王留春也很喜爱荀宇这个天资过人的关门弟子。
荀宇将人扶到一边,“师父是来给父皇请脉的吧,父皇的身体怎么样了。”
“……”
王太医面上露出的苦色被荀宇捕捉到,他心里一慌,“难道父皇的身体有恙?”
不应该啊,没回荥阳之前他替父皇把过脉,除了有些气血不通、脾胃虚弱,没什么大碍啊!
王留春想起皇帝的警告,很快摇头,“没什么大碍,你知道陛下服过五石散吧……”
荀宇点头。
王留春继续,“陛下常年服用药散,现在虽然戒了,到底伤了些根本。”
“那该怎么办?”荀宇焦急地问道,他虽学了几年医,却空有理论没有经验,治些小伤小病还行,遇到疑症、又在皇帝身上,一时间竟慌了。
王留春见他为了皇帝的病情如此慌乱,心里感叹“谁说皇家没有真情”,怪不得陛下会封他为九州王。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说实话,只能半真半假道,“别着急,只要陛下静下心,安心调养,就没什么大碍。”
静心调养,谈何容易。
尹州水患,南方叛乱,燕国入侵……还有朝廷里的烂摊子,他父皇如何能安心养病。
王太医的话不仅没安慰到他,还让荀宇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沙哑着嗓子问,“若是调养不好,会如何?”
王留春道,“可能有碍寿数。”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皇宫里那么多珍奇cao药,就没有一样能治的吗?”荀宇不信。
王太医摇头,见荀宇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有些不忍,“远归寺的慧能大师未入佛门之前是我的师弟,他和你一样天分过人,要不是误诊病人赎罪出家,他如今的医术必定在我之上……”
荀宇感叹了一下慧能大师原来是个大夫,就马上被他下面的话吸引了。
“他家有一个家传的古方,据说可以延年益寿。”
荀宇的眼睛霎时亮了,王留春却摇头,“那药方虽精妙,却缺一味主药。”
荀宇豪气道,“没关系,是什么?我马上去找。”
“是玉芝cao,其状如萱cao,其质如白玉。”王留春回忆着药方上的描述。
“玉芝cao……”荀宇喃喃,想他也是遍览医书的人,却没听说过这种药cao。
不过,萱cao忘忧,白玉无瑕,光凭想象就知道这玉芝必是不凡了,荀宇兴冲冲地看着王太医,“它长在哪儿,我马上派人去找。”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王留春已经后悔说出这劳什子古方了,却不得不戳破他的幻想,“神cao玉芝,生于雾凇山之巅,冬至成熟,朝荣暮枯……可这只是传说,数百年来没有人见过它,更没人得到过它。”
王留春甚至认为它已经绝迹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把古方告诉皇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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