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别出声,是我。”雍王声音压的极低。
姚颜卿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了下头,又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臂,雍王会意的送开了口,之后人便上了床,半仰在了床上,以免让自己的影子映在了窗上,招来侍卫。
“王爷怎么过来了?”姚颜卿声音同样压的极低,谨慎的朝着雍王的方向挪动了下身子,两人肩并肩半仰在了一处。
“今晚我过父皇那边请安,父皇并未召见。”雍王皱眉说道,温热的呼吸扑在了姚颜卿的耳畔。
在夜色中姚颜卿抿了下唇角,说道:“这个时候,圣人心情必不会痛快,未曾召王爷进去并不稀奇。”
雍王笑容微冷:“只怕父皇是疑心上我了。”雍王不得不做此怀疑,只是此“疑心”非彼“疑心”,他口中所指乃是帝王对“臣”的忌惮,儿臣,虽有儿字在前,可却依旧有一个“臣”字。
“王爷夜探交辉园就为了说这些无稽之谈吗?”姚颜卿脸色微冷,不愿意碰触这样的话题。
“五郎觉得是无稽之谈?你何时也学会自欺欺人了,白天时父皇将可号令金吾卫的令牌交付到你的手中,又未曾命我随他一同离开围场,其中深意以你的聪慧会看不透?”雍王自嘲一笑,不知是笑他自己,还是笑晋文帝,天家果真无父子之情。
姚颜卿神色如常,手掌却紧紧的攥了起来,低声道:“王爷还是慎言的好,如今这种时候,您不该来此,若叫圣人知晓必会惹其生疑。”
姚颜卿当然猜到了晋文帝的用意,从金吾卫的令牌交付到他手中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晋文帝明面看来已将他与雍王绑在了一条船上,可他却也试探,试探他的忠心,试探雍王的忠心,他该庆幸的是,雍王并未露出初长成的獠牙,否则不单单是雍王,便连他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姚颜卿强忍住心里的沉重,轻声道:“不管圣人是何种用意,这个时候您该稳住自己,诚王已被贬,温皇后更被贬为庶民,诚王一脉绝无翻身的希望。”
雍王轻叹一声:“可我也走在了悬崖边上。”雍王不敢赌那一点微薄的父子间的信任,连老四,父皇亲手教养大的儿子,曾被寄予很高期望的儿子,他都能毫不犹豫的弃之,他又算得了什么。
姚颜卿沉默了一会,才道:“王爷此时担心尚嫌早了些。”晋文帝如今尚年富力强,未必会太过忌惮自己的儿子,只不过经诚王一事后,他怕也不会托付更多的信任了,
雍王苦笑一声,他不觉得自己的担心尚早,作为儿子他对于自己的父亲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帝王多疑这一点在父皇的身上已显露无疑,若不然,他们这些成年的儿子也不会拖到至今才被册封为王,更不会将他们长留京城,而不是让他们远赴封地。
雍王明白晋文帝的用意,他一直在削弱皇子对帝王的威胁,当年召他们回京,也不全然是因为老四之故,也是忌惮他们手中的兵权。
“若五郎是我,此时会如何做?”
夜色下,姚颜卿看不见雍王脸色的神色,而他这个问题,更是让他难以回答,沉吟了半响以后,他才淡淡的道:“圣人并未提及小皇孙要如何处置,只怕圣人未必会将他迁去京郊,您得善待他,得让圣人看见您对小辈的慈爱之心。”
姚颜卿犹豫了半响,才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若说让雍王为诚王求情,这过于虚伪,可善待诚王之子,却能叫圣人看见他也有心软的一面,让他明白雍王有“情”,这才会减少父子间的猜忌,若雍王连一个稚龄孩童都容不得,如何让圣人信任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
雍王脸上闪过了然之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姚颜卿语气中的沉着之色,他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父皇是推了原成掩盖这件事是吗?”雍王低声问道,语气肯定。
姚颜卿笑了一下,道:“您不该过问这件事。”
“所以我只在你面前这样问。”雍王唇角勾了勾。
姚颜卿微怔了下,他实在不曾想到雍王对他会信任至此,这种信任本该让动容,可他却觉得心冷,为上辈子的他觉得心寒。
没等姚颜卿开口,雍王已丢开了这个话题,语气温和的道:“今日在围场你怕是吓到了吧!”
姚颜卿反问道:“王爷觉得我会吓到?”姚颜卿x_ing子里有几分执拗,决计不会在人前露出狼狈之相,哪怕当时他真的被惊惶的情绪所包围,嘴上也是不肯落了下风的。
雍王忍不住笑了一声,惹得姚颜卿皱起了眉头。
“五郎未曾吓到,我却吓到了。”雍王用温润的声音说道,他手臂垫在了脑后,眼中闪过后怕之色,即使知道姚颜卿未必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却点了点头,说道:“我吓到了,五郎,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惧二字的威力。”他声音中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音,几乎让姚颜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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