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山高皇帝远”,然而挨近皇城的地方近年来连年战乱天灾,反而十室九空,老百姓个个槁项黄馘、灰头土脸。
反而是清水城这座小县城,居然隐约还能隐约窥见几丝前些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富饶情景,城中百姓只晓得外面苦,然而具体苦到什么样子没人说得上来,他们只知道过好自己的日子,管他今天被杀的杨知县还是马知县,甚至有些人天真地以为杨知县死得好,死得妙——这狗官一死,大家就有粮食了。
入夜,城中张灯结采,远远地传来几声飘渺的笙歌,而杨知县生前用来藏娇的金屋大院中,此刻刚放完炮仗,摆好酒席。
我坐在上席,望着下头那些腰圆膀粗对着我满脸谄媚之色的大汉,心想:他们随便一个人,动动手指就能提着脖子把我捏死,我又何德何能受他一声毕恭毕敬的“王”呢?
身旁的萧落看出我心中有事,低声提醒:“打了胜仗,开心点!”
我点点头,收敛心绪清清嗓子:“弟兄们,我萧落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仗打赢了大家都开心,那些虚的我也不多说,大家吃好喝好,我先干为敬!”
说罢,我拎起酒坛便往嘴里灌,顷刻间一坛酒下肚,我将空坛子一摔,台下四座叫好声顿时响彻云霏。
自己有几斤几两酒量,我心中自然是再清楚不过,那酒先前早就悄悄让人兑了水,已是淡得酒味都尝不出来了,说白了我其实不过是灌了一壶凉水而已。
捋起袖子擦擦嘴,我大声说道:“方才我见府中几房小妾姿色很是不错,但凡这次杀敌十以上的,自己去选一个吧,别抢得打起架来就行。但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敢碰城中老百姓的,军法处置!”
果然此言一出又是阵欢呼。
我实在是看不惯那些院中那些推杯换盏、酒少话多地在那互相恭维,随便吃了两口菜,便打着方便的旗号拎着酒坛子往院外走去——这次都是真酒。
果然不出我所料,守在院门口的几个小卒不知道从哪里摸来几坛酒,此刻已是喝得醉醺醺的。
我忽然玩心大起,悄无声息地走近,捏着鼻子喊道:“要不还是少喝点吧,待会儿给东越王看见了,我们又要领军罚了!”
一个矮胖矮胖的小卒闻言,头也不回地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呸,孬种,东越王算个球,老子这还是第一次打胜仗,必须喝!”
另外几个小卒觉着情况不对,转头来见来者是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却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被劈头盖脸骂一通,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你骂谁是孬种,谁是球啊?”
那小卒听到我的声音,举着酒坛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他缓缓转身,见来人是我之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浑身直哆嗦。
我一看那小子,哟,巧了,游茂炳!
我踱着方布走到他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他方才吓得通红的脸顿时惨白惨白的。我背起手,笑着道:“游茂炳是吧,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呗!”
他闻言,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整个人朝我一拜,伏在地上,大喊:“东越王饶命啊,小的一时酒后失言,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我微笑着问:“哦?你说你该死是吧?”
他闻言,小j-i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却又意识到什么,飞快摇了摇头。
“那你说你酒后失言,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拿去喂狗怎么样?”
他闻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砸到地上:“东越王饶命啊,我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啊……”
我见他那眼泪圆得跟珍珠似的,也就不再逗他了:“我本来还琢磨着,今天你救我有功,该怎么赏你,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他谄媚得几乎趴到了地上:“小的不要赏赐,小的愿为东越王肝脑涂地,这是小的的福气!”
他这番恭维我听得十分受用,嘿嘿笑到:“起来吧!对了你刚刚说谁是孬种?”
他如获大赦、斩钉截铁地回答:“我!”
我摇摇头:“唉,人老了,耳朵不好使!”
他立刻站起来,仰天大吼几声:“我是孬种!我是孬种!我是孬种!”
我满意地点点头,周围几个小卒见了,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经他这么一闹,我心中的y-in郁一扫而空,破例又拎了几坛好酒,领着几个小崽子到屋背后喝酒赏月。
第56章 夜宴
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十五,丰腴的月亮孤零零挂在青黑色的天幕上,周围一颗星也没有。
几个小崽子坐在我身旁,都有些放不开,我和蔼地问:“都多大了呀?”
他们似乎有些惊讶,受宠若惊地往后缩了缩,十分规矩地顺着回答我:“十七”、“十六”、“十九”……
我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
一个小卒见我也没那么不可亲近,大着胆子调侃道:“东越王现在也才二十多啊!”
闻言,我一愣,是啊,经历的事情太多,险些忘了我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可自从他走后,每一天都像十年一样漫长,我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些同云礿一起度过的安稳日子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另有一个小卒见我面色不对,连忙岔开话题:“东岳王说笑了,我明明听人说,你十岁遍受五经,十四岁孰知兵法,十六岁便深谙商贾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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