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做探子的人,嘴里一句实话没有,不过既然说没事,那料想也不该是什么大事,喜鹊瞪他一眼,也懒得和他辩白,接过了他手里的螃蟹,朝着内院去了。
陈若弱吃了不少水果,又对着一盘炸得金黄酥脆的猪肉条吃了小半盘,心里惦记着螃蟹,倒也不那么饿了,等的时间有点长,她还把昨天顾屿教她认的诗在桌上铺平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顾屿大约是有教过人的经验,教她认字也都卡在她正好能理解的范围之内,她原本就读过急就篇,把不认识的字上下文联系起来一起看,很容易就能猜出来,但记是不太能记得的,所以顾屿也不拿书教她,只每日抄录了前人诗词教她看。
陈若弱正读着,喜鹊拎着螃蟹进来了,周豹没耽搁太久,步子又快,螃蟹这会儿壳上还带温,正是好吃的时候,陈若弱以前很少吃到螃蟹,到了京城也没赶上,如今初秋,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连忙把桌上的东西都挪开,给螃蟹让了路。
喜鹊让翠莺去切了生姜丝拌了醋,盛在碟子里送上来,官驿的后厨里没备螃蟹,蟹八件倒是有的,陈若弱吃蟹只要一根签子,她让喜鹊和翠莺一起坐着,一人分两只,行云流水似的开了螃蟹壳,去心剔胃,一块一块地把蟹黄蟹膏蟹肉剥离出来,才开始专心地挑出蟹腿里的肉。
初秋的蟹黄最鲜,蟹膏最肥,空口吃起来十分鲜美,蘸醋吃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可惜四个螃蟹的肉全剥出来,也没几口的分量,陈若弱剥完都已经吃了几口,那边喜鹊和翠莺一只都还没吃完,还弄得一手蟹黄黏黏腻腻的,看得陈若弱忍不住笑了出来。
“去壳的时候要背着,劲不能太大,要顺着开,实在黄太多了没法掰,那就先蘸醋吃两口,吃就是吃,哪有那么多规矩了。”
喜鹊试着开了另外一只,果然没怎么破裂,翠莺可就顾不得太多了,把手里掰开两半的螃蟹各吃了一口蟹黄,又用帕子擦了擦手,把帕子也弄得一片黄腻腻的。
陈若弱的螃蟹肉全剔出来了,她自己倒是只吃了一只的分量,见她们两个不太会剥,就坐近了点,替她们剔螃蟹肉,一边剔,忽然有点失落地说道:“那些知书达理的夫人,人家吃个螃蟹都能写诗作赋,开个宴什么的,到我们就是对着啃,乡下来的丫头一样。”
翠莺手里的螃蟹已经被大卸八块,一边吃,一边笑,闻言说道:“我就不信那些个吃螃蟹还作诗的能吃得多香,赏花赏月也还算了,吃点东西还要作诗,没地显摆了似的。”
陈若弱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肚子隐隐作疼,以前心里惦记着什么事的时候,肚子也会疼,她没太在意,又吃了点螃蟹肉,临要起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肚子疼得明显了起来。
昨天折腾一夜,今早更抓了道御史,扬州府衙比起往日要忙了不少,顾屿一去,就把最近这几日收到的案子稍作归拢,实在重要的人命案子先审,其余压后,又将周余的四方妾室姻亲一一提审,只要不是过于老奸巨猾的,基本堂上就能审出些首尾来,录入口供。
可纵使是这样,被抓进牢里的人也实在太多,顾屿一个下午连开十三次堂,一口水都没喝过,仍然有一大半的人还没审到,要是在以前,大约就是夜审到天明,再到第二日,等什么时候他撑不住了才会稍微歇一会儿,可现在不成了,有人记挂着他,他得留着这条命。
回到官驿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顾屿买了一包白糖糕,刚下车驾,步子就是一顿,他微微地挑起了眉头,官驿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都是急匆匆的脚步声,站在门口似乎都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周豹一直守在门外,一见顾屿的车驾,顿时就走了过来,脸上的喜气压都压不住了,可是到了顾屿面前,却张着嘴憋红了脸,好半晌只说道:“大人,您进去看看吧,夫人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您!”
顾屿在门前站了很长时间,长到周豹都忍不住想说第二遍了,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提步向官驿内走去。
陈若弱人不在内院,灯火一直从大门口亮到正堂,顾屿来时,发觉周仁也在,一见他,就是一脸的羡慕嫉妒,只是他刚上前要道贺,顾屿就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几步上前抱住了起身的陈若弱。
陈若弱的脸上带着红晕,可还是反应过来了,推了推顾屿,小声地说道:“别,还有客人在呢……”
顾屿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陈若弱挣不开,也有点不那么想挣扎的意思,她的嘴角忍不住地翘了起来,喜滋滋地说道:“你都知道啦?”
“夫人,有孕了,是吗?”顾屿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里难得的带着那么点不确定,又重复了一遍,道:“夫人真的有孕了么……”
陈若弱的声音更小了一点,说道:“我最近总是馋嘴,刚才吃螃蟹,忘记之前吃过两只梨,结果肚子疼得好厉害,请了大夫来看,开了药,又让我好好保重胎儿,我这次是真的怀孕了!”
喜鹊笑着说道:“小姐还不肯信,非要又找了两个大夫来,两位大夫都说是有孕了,连周公子看了脉都说是呢。”
顾屿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陈若弱的发丝,语气低柔道:“抱歉……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若弱,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顾屿最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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