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蘅道长的脸色阴晴不定,恨声道:“跟我来。”
事态急转直下,戚宁和计青岩想不到卢夜生竟然有后着,当即互望一眼,计青岩还沉得住气,戚宁却是忍不住:“你们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我们带你上了卢家,就是被你随便利用的么!”
卢夜生低声道:“计宫主、戚少主,此乃我家中之事,得罪。”
他抬步跟着老者出去了,厅里剩下几个面无表情的卢家弟子和计青岩等人,气氛尴尬。戚宁在椅子上坐下来,又坐不住,单翘起一条腿,目光阴鸷地望着卢夜生出去的侧门口。
门口走进来一个弟子道:“家主吩咐,请各位随我去住宿。”
地蘅不让他们等,这意思便是他们要长谈了。戚宁嘲讽似的笑了笑:“不必,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也请卢公子谈完了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在门口等了大半夜,刮风下雪的,各位倒不如给我上些好茶。”
等茶的功夫厅里又是一片寂静,关灵道突然间在宋顾追的耳边小声道:“我想去小解。”
这时候还想着小解!
宋顾追简直没见过他这么丢人的,咬着牙看了他一眼,还未出声训斥,却听计青岩在他身后道:“不得对宋执事无礼。”
“师父,我想去小解。” 声音小了许多,这次是在计青岩耳边说的。
“嗯。”
“谢师父。”计青岩对他真好,好到有时候让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宋顾追皱起眉,不自觉地看了计青岩一眼,茶上来,计青岩若有所思地端起一杯,低头抿着。
关灵道出了门,见无人注意跟随,跑来湖边静谧无人之处,悄悄燃起一小截短香。刚才他释放一缕魂气在卢夜生的衣带上,本想尽快回屋听他们说什么,偏那戚宁不肯罢休。他等不及,只得借着小解出来,弄清楚卢夜生和地蘅道长在说些什么。
意识全开,迅速搜寻自己遗落的魂气,浑浑噩噩间,突然五感清明,什么也看得见听得到了。
“……你不肯告诉我它们的下落,我怎么能信你?” 这声音苍老有力,是地蘅道长。
“叔叔肯让我回家,我就告诉你晴天尺、落雨杯的下落,我已经是个没有修为的人,灵根俱毁,这两件宝物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
地蘅道长看着他,似乎在猜测他所言是真是假。
关灵道却已经怔了。
晴天尺、落雨杯,这两件宝物他听说过,刚入上清时那夜夜烦扰得他不能入睡的老者,就曾在临死前提过:晴天尺、落雨杯,得其一便能成仙。
成仙!
这只不过是传说,关灵道也不清楚是真是假,可是修真界里千千万万的道修、魂修若知道了这消息,岂不是会发疯?
关灵道此刻便觉得浑身上下在燃烧。
卢夜生竟然知道这两件东西的下落,难怪死也不在外人面前提起。
“我自知卢家不能让我轻易回来,但如果有了晴天尺、落雨杯,成仙指日可待,那时候不要说卢家翻身,就连血洗归墟神宗也不在话下,我只恳请到时候叔叔让我手刃了尘,报仇雪恨。” 声音颤抖,恨得不行。
关灵道已经不必再听了,意识回笼,自湖边站起来拉开裤子。脚旁那截短香几乎已经燃尽,他却还像是烟雾迷蒙似的看不清楚。
谁不想成仙?地蘅必然会答应他。
只不过他该不该把知道的告诉计青岩?就算想告诉他,又怎么说?
寒风刺骨,把他激动发热的头也吹得冷却了些,突然间,关灵道的身体发冷。
不对,这事不对!这事有问题!
心里七上八下地回到厅里时,刚巧卢夜生也从侧门里走出来,地蘅道长却已经不在了,卢夜生恭敬地说:“叔叔说明早再给我答复,今夜迟了,众位不妨先回去休息。”
戚宁邪邪地笑着说:“卢公子心中早有了打算,却不肯同我们提起,想必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我们带你回到你的卢家,听你的叔叔对我们谩骂,这时候两三句就想打发我们,也太容易了些。”
“我说过了,这是我家中私事,我把四十八个魂修名字告诉各位,卢家的私事不算在里面。”
宋顾追道:“卢公子,以免夜长梦多,那四十八个魂修的名字,恳请即刻交给我们。”
“明早我什么都说。”
戚宁被他气笑了:“卢夜生,就凭你不对我们说实话,就凭我们辛苦送你回卢家,你也该现在就把名单交出来。理在我们这里,你不交,我们不会对你客气。”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我约好的本来就是,卢家如果肯放我回家,我才把这些魂修的名单交出来。”
卢夜生紧紧咬着约定不放,戚宁就算再生气也没法再说什么,计青岩把茶碗放下来:“卢家有魂修,你现在不说,你是想让他今夜杀了你?”
卢夜生的脸色冰冷,不说话。
计青岩知道多说无益,吩咐道:“今夜卢公子就留在这浮香楼,不得睡觉,也不得出门,我与戚宁同守着他。”
这话在情在理,戚宁也难以反驳,于是所有的人都不睡了,只留在这浮香楼静静守候。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已到五更。
戚宁在厅里静静地喝茶,卢家的八个弟子肃然而立,青衣在角落里坐着,无声无息地看着卢夜生,卢夜生就像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双目直望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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