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看着近在咫尺的聊天框,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论回了什么都觉得多余。
他最终将对话框叉了出去,锁了屏将手机放回兜里,竟然没有坐电梯,而是慢慢的从楼上走了下去。
今天的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一些,凉飕飕的冷风穿过楼下安全门的缝隙渗透近来,吹得沈灼有些抖抖索索。
他推开公寓楼大门,伴随着寒风而来的是一大片白茫茫的色彩。
六瓣的雪花裹挟着呜咽的北风将京城的土地重新染了一遍色彩,连树梢都因为积雪沉沉的坠了下来。
鬼使神差的,沈灼竟然摸出手机对着眼前的雪景拍了张照,发了这一年到头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照片加上三个字——下雪了,非常耿直的搭配。
他没带雨伞,快速跑了几步直接到车库里找到了车,好久没开过的车里都是冷冰冰的,沈灼打了个寒颤,将空调开了起来。
几乎同时,英国正是一天的夜晚。
专业的护工从苏净丞的病房里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lin接完不知道第几个来自于国内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苏净丞的病床微微调高了一些,此时他正半躺半靠的坐在床上。
他用的是医院最好的病房,可惜在护工退出去之后,也显得孤单的可怜。
lin小声的地关上门,站在苏净丞身边:“老板,医生说您身体的各项数据都恢复的很好,让您不要过分担心。”
苏净丞的面色出乎意料的平静,如果仔细看上去甚至有一点温和,他既没有因为住院而恼怒,也没有了以往的自负和像是骨子里带来的傲气。
他坐在那里,像是露出了一点点的茫然,目光飘忽不定的游移了片刻,才轻声道:“他呢?”
lin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沈先生在您昏迷期间就回国了。”
“是吗……”苏净丞似乎仔细的咀嚼了一下这句话,才又抬了抬头,“那,他来看过我吗?”
lin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掐出了冷岑岑的汗水来,他下意识看了苏净丞一眼,看到苏净丞那近乎无神的目光之后,犹豫了一下才道:
“老板,沈先生他可能太忙了……你也知道他的新公司才刚开不久,他肯定要赶着回去主持……”
“好了。”苏净丞抬了抬手,打断了lin的话,“还有其他事吗?”
如果以前就在苏净丞那个圈子里玩的人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他像是一夜之间从青年过早的进入了中年,虽然五官未变,华发依旧,但气质上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的脸上不再写满了志得意满的骄纵和倜傥,而是变成了内敛与沉稳。
他坐在那里,像是一汪无波的古井,深沉而静默。
lin觉得喉头发紧,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异国他乡,现在苏净丞身边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而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敢说出来。
“刚刚,”lin咳了两声,“刚刚苏老先生打电话给我,他说他马上坐私人飞机过来,明天就能到。”
苏净丞没有说话,只是漫无目的的转了转视线,又几乎缥缈的将视线收了回去。
“他让您不用担心……他会联系国内外最著名的脑科和眼科专家进行会诊……”
明明苏净丞的面上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悲伤都无,lin却觉得自己难受极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苏净丞从高高在上的苏氏总裁的神坛一步步跌下来,再跌下来。
从fēng_liú倜傥的钻石公子哥变成了现在躺在病床上这幅苍白极了的模样。
——只是为了沈灼。
他哽着喉咙,将没说完的那半句话补了上去:“苏老先生说,无论什么代价,一定会治好您的眼睛的,您不要难过……”
“哈……”
这句话一出,病床上话少的可怜的苏净丞竟然有了反应,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随即用茫然的视线扫了一圈,像是想看看lin到底在哪儿以补上后面的话。
不过最终他也没有看到,只能空茫的对准了一片空气。
“lin,这是我欠他的。”
苏净丞干涩的嘴唇张了张,由于刚刚清醒,他甚至还不能很快的说话,但他的声音却非常坚决,“只有我还清了他,他才会愿意继续和我纠缠下去。”
苏净丞骨折的左臂和左手被固定住,上面皆是输液的针眼,还有几根不能取下的输液管也被固定在左侧。
他将瘦的连骨头的痕迹都暴露出来的右手缓缓从棉被中取了出来,活动了一下,又体力不支的掉回了床上。
“我现在还有一只手能抱他,能吻他,我的大脑还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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