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圣上一没加恩贵妃母家,二没荒废朝政,加之这位贵妃颇为自律,也没兴风作浪,倒是没有朝臣冒着触怒天颜的危险上疏,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锦书额上有伤,将养了两月,方才转好,圣上存了天长地久的心思,倒也真心疼她,也没再碰过她。
这养伤其间,温柔小意自不必说,吃穿用度皆是最佳,诸多奇珍更是一一送到她面前去,当真是放在心尖儿上宠。
陈嬷嬷眼睛在内殿转了一圈儿,瞧着满堂锦绣,凌然贵气,都不免心折,轻声劝她:“木已成舟,娘娘且想开些,别同圣上硬拧着来,随便服个软,圣上什么不依?”
“我明白的,”锦书心知他们都被自己当初断然寻死的决绝吓到,心中既觉好笑,又觉哀凉,到最后,反倒没什么滋味:“人总得活下去,日子也要再过,怎么能钻死胡同。”
“娘娘这样想就对了,”陈嬷嬷存了为她好的心思,试探着道:“……今晚,叫圣上留下?”
这两月以来,圣上皆是与她同寝,自然没有留下不留下的说法,无非是问锦书,今夜是否肯侍寝罢了。
手中犀角梳一滞,她道:“昨日小厨房做的羊头签倒好,今晚叫他们再备一份。”
陈嬷嬷如何不知这是推拒,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嗳,老奴这就吩咐他们去。”说着,便退了出去。
她走了,锦书独坐,心底却有些凉,像是烧尽的纸灰里,只有两三个火星勉强泛热,对着镜中人看了不知多久,终于无声叹一口气。
圣上差人说今晚早归,然而御膳房早早奉膳,等了一刻钟有余,竟还不见人影。
“大抵是突然有事,”一侧宫人劝道:“娘娘暂且再等一会儿。”
锦书淡淡扫她一眼,径自夹了一筷子醉下群仙用,显然是不打算等。
周遭人虽知这不合规矩,但念及圣上宠爱贵妃,倒也没人敢站出头来说三道四,算是默许了此事。
锦书胃口不算大,面前碧粳米用了小半碗,身前几盏菜略用了些,便觉半饱,不等她将筷子搁下漱口,便听外间脚步声并问安声一道响起。
圣上过来了。
“怎么也不等人?”他也不动气,先一步扶住她手,低声道。
“明明是圣上自己回晚了,” 锦书道:“怎么反倒怪在我身上。”
圣上转过身去,自身后宁海总管手中接过一枝盈盈桃花,递到她面前去:“朕听他们说,这是南苑今春第一枝,就前去折了,带回来与你一见。”
“桃花绚烂,”锦书瞧一眼那枝烂漫桃枝,道:“却也轻薄。”
“怎么,”圣上低声问她:“不喜欢?”
“罢了,”锦书道:“里头还有个花瓶空着,拿它装点便是。”
圣上手指微微用力,含笑捏了捏她手指。
一夜无话。
如此到了三月。
圣上一直没提侍寝之事,锦书亦是只做不知。
三个多月相处下来,外头贵妃专房之宠的酸水,几乎要将这座皇宫淹没,也只有偏殿里伺候的人才知道,这二人虽夜夜同寝,却是半分旖旎都没有。
圣上不急,贵妃不急,他们瞧着的,都有些急了。
陈嬷嬷明里暗里的说过几次,锦书只当没听见,毕竟是下人,到最后她也不好再开口。
一直到了四月中的某一日,临近傍晚时,陈嬷嬷正侍立一侧,却听贵妃忽的道:“去前殿问问,圣上今日朝政若少,便请他早些过来用膳。”
这话将将落地,陈嬷嬷还当是自己听错了,然而瞧见一侧宫人面上同样诧异,方才反应过来。
这么久过去,这位主子终于肯松口了。
“嗳,”深深看她一眼,陈嬷嬷道:“老奴这就去问。”
锦书没理会周遭那些诧异探寻的目光,只将窗推开,瞧着外面那从开的正好的御衣黄,轻不可闻的叹口气。
她跟承安,是在四月十三那天遇见的。
一直到前天,不多不少,整整两年。
从前还在一起时,他们曾经约定,每到这天,都要一起庆祝。
可这会儿她是圣上的贵妃,而承安在那日之后没多久,也被打发到江南去,同她远隔天涯。
伯劳东去燕西飞,再次去回想,只觉凄凉讽刺,无限感伤。
她的任性,该结束了。
“叫小厨房早些奉膳,”锦书想了想,又道:“再热些酒来。”
谁都知道柳贵妃是圣上的心头肉,哪里敢怠慢,她开口没多久,便有人依次入内,呈了上去。
锦书心里劝自己认命,然而终究不忿,也不等圣上,便提起酒壶,也不动筷,自酌自饮起来。
陈嬷嬷去回禀时,圣上与她心境相通,只当是听错了,静默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面前奏疏还有很多,可这会儿她肯松口,他半个字也看不进,起身往偏殿去。
人走到半路,又返回去,换了衣袍,对镜细观,方才安心。
这一趟时间拖得久了,等圣上过去时,锦书已经半醉,目光迷离,面色酡红。
他知她是借酒浇愁,她也明白他知道,然而彼此到了这时候,还是糊涂些为好。
她没有起身见礼,圣上也不在意,在她身畔坐下,顺势叫她靠在自己怀里:“酒量不好,还敢喝这样多,也不怕明日头疼。”
锦书反倒笑了,媚眼如丝:“不是有圣上在吗?”
这句话说的轻柔,她吐气如兰,隐含凛冽酒香,圣上思及那夜迷情,酒还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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