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撞了鬼一般,贤妃一个激灵:“姚氏?!”
畏惧转瞬过去,随即便是惊骇。
只半年功夫不见,她不至于认错人,面前女子分明就是姚氏,可她衣裙繁丽,发髻松挽,簪的却是七尾步摇!
姚氏……竟是圣上最为宠爱的柳贵妃?
这念头一在贤妃心头浮现,便使得她几乎站不住脚,亏得身后宫人搀扶一把,方才稳住:“你……你……”
她一连说了两个“你”,都没能继续吐出半个字来,毕竟是在深宫中摸爬滚打过多年的人,没一会儿,便理顺了其中关窍,冷冷扫一眼面前贵妃,斥道:“狐媚,不知廉耻!”
锦书被她骂了,却不动气,只扶着宫人的手,往一侧长凳上坐了,含笑道:“我听说贤妃出身大家,规矩更是连先帝都夸过的,怎么见了我,连行礼都不会了?”
倘若这个冠压后宫的柳贵妃是别人,是任何一个贤妃此前没见过的女人,即使是个出身低微的宫人,贤妃也都能忍,可偏偏是从前的二皇子妃姚氏,却结结实实踩在了贤妃心肺上。
贤妃怒的几乎站不住脚:“狐媚惑主的妖孽之辈,也配叫我见礼!”
“我狐媚惑主?”锦书淡淡的瞧着她,道:“那也得惑的了才成,贤妃将自己说的这样高风亮节,又将我说的这样一文不值,怎么将最重要的人给忘了?”
“这样大的帽子,我一个人可戴不上,”自宫人手里接了团扇,她漫不经心的打了两下,信手指了指不远处含元殿:“你不妨去问问圣上,听他怎么说?”
贤妃从来都知道姚氏聪慧,能言善辩,但真的被她说到自己头上,却还是头一次,不觉一时语塞。
锦书见她如此,莞尔道:“怎么,贤妃不认识路?没关系,我今日无事,同你一道过去,也无不可。”说完,便站起身,示意她跟上。
贤妃心中的确怨愤,针对的却是锦书,而非圣上。
她很清楚圣上的脾气,也了解承安夫妻的情意,要说是承安自己献妻于圣上,或者说姚氏主动献媚于圣上,可信度都很小。
联系到此前承安被派遣江南,以及圣上在前朝对于姚家的回护,她便知道,这事儿是圣上自己主导的。
那是御极多年的天子,权柄在握,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至少,她不是那个能够叫圣上更改主意的人。
在圣上将一切遮掩住的时候冲过去将一切掀开,死的只会是她,被圣上厌恶的也只会是她。
贤妃只是高傲,但并不是蠢。
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她道:“不必了,圣上朝政繁忙,哪里能轻易叨扰,我宫中有事,这便离去。”
“急什么,”锦书停下身,叫住她:“你怎么知道圣上这会儿正忙?”
贤妃面色不由一青。
“哦,”锦书似乎没瞧见,继续道:“大概是因为先行去过,圣上却没见吧?”
“不过贤妃也该知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她微微挑眉,讥诮道:“备不住,圣上没工夫见你,却有心情见我呢。”
“——你说,是不是?”
贤妃脸色难看的厉害,掩在袖中的手指都在哆嗦,然而即使被贵妃挑衅到头上,也依旧不敢回敬过去。
她不敢跟贵妃一道过去,也赌不起。
倘若她过去的时候被赶出来,贵妃过去却被迎入,那才是真正将脸面丢尽。
而依照这半年来圣上对贵妃百依百顺的心性,这种事情绝对是做得出来的。
贤妃家世所致,合宫里也只被圣上打过脸,然而到了今天,终于又加了一个人。
更叫她心中郁结的是,即使被打了脸,她也只能忍下。
将一口银牙咬的死紧,她抬眼去看锦书,恶狠狠的,锦书同样不怵,懒洋洋的看着她。
终于还是贤妃先败下阵来,屈膝致礼:“臣妾宫中还有杂物,不敢叨扰贵妃娘娘,这就告退。”
在势不如人的时候,素来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也是很识抬举嘛。
锦书心中觉得讽刺,扫她一眼,也没说话,转身走了。
宫中这一亩三分地,从没有能遮掩住的消息,没多久,贤妃与柳贵妃狭路相逢,却被贵妃踩了脸面,这事儿便传的合宫皆知,只叫贤妃恨得心口作痛。
贵妃的身份是她致命伤,然而贤妃却不敢抖出来,相反,还得帮着遮掩。
只因那是一把双刃剑,在击伤贵妃的同时,还会损及圣上声名。
妃妾不知维护君父,本就是大过,更不必说因内宫妒恨,而致使君主威名受损,见笑天下。
至于借他人之手抖出来,她就更不敢了。
圣上登基十多年,耳目众多,若说宫中真有人觉得能偷偷做什么而不被知晓,那才是真的蠢。
到最后,她也只能认了。
午膳的时候,圣上往偏殿去瞧锦书,想起这事,问了一句:“碰见贤妃了?”
锦书拿汤匙触了触碗中鲜虾云吞,淡淡道:“嗯。”
圣上自己不在乎声名如何,倒是怕贤妃说些有的没的,惹她伤怀:“没被欺负吧?”
“怎么会,”锦书微微一笑,也没遮掩,将自己同贤妃说的复述一遍,道:“圣上倒是一杆好旗,用来遮风避雨,最好不过。”
圣上很宠爱的笑了笑,温声道:“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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