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心性,总归是善变的。”锦书随之笑道。
然而,还不等她面上笑意散去,红芳便匆匆入内,急道:“娘娘快去劝劝吧,圣上生了好大的气……”
“生谁的气?承安吗?”锦书心中一惊,站起身,连忙问:“好端端的,为什么生气?”
“奴婢也不清楚,”红芳面色焦急:“只隐约听了几句,似乎是因为宋氏……”
宋氏?
承安的生母,宋氏?
锦书心下惊疑,亏得发髻未松,两下里又不远,披了衣裳,便往前殿去。
“这是怎么了,忽然就生气起来,”她一过去,便见承安跪在地上,圣上坐在上首,面沉如霜,心中一个咯噔,上前去低声劝道:“承安刚从渔阳回来,心中正是不安之时,便是偶有冒犯,七郎也别计较。”
“朕想重赏他,偏生他不仅不肯要,还说到别处去了。”
圣上见她过来,面色微微缓和,等她说完,目光却更冷几分:“他偏要固执己见,朕也无能为力。”
锦书听得一头雾水,虽然此前有红芳提了一句宋氏,短时间内却也猜不出什么,只看向跪在地上,面色同样难看的承安,催促道:“你大概是喝醉了,说话也冒失,跟你父皇认个错就是了,快些。”
父子相争,君臣之分,他总归是吃亏的,好容易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了缓和余地,若是再次生分,就太可惜了。
承安听得出她话中好意,却也只是歉然一笑:“为人子女,若是连生身之母都不敢言及,又岂敢立足天地?”
他如此一说,锦书便明白过来——圣上厌恶宋氏,连带着对于存世的长子也不喜,好容易承安借助渔阳之事得了青眼,却提起宋氏来,圣上能欢喜就怪了。
果不其然,承安这样一讲,圣上面色愈发冷凝,到最后,反倒一笑:“那你不妨说说,想为她求个什么恩典?”
承安面色平静,深吸口气,方才叩头到地,道:“儿臣想求父皇……赐她几分哀荣,随葬帝陵。”
宋氏出身微末,承安这个儿子更是来的不光彩,当年事发,便是徐太后的嫡亲侄女都因此而死,不得追封安葬,更不必说她一个到死都没名分的宫人了。
圣上原是半靠在椅上的,唇角略带冷意的,听他这样讲,却直起腰身来,语气寒彻:“——你说什么?”
锦书从没见他这般神色,暗自担忧起来,瞪一眼直身跪地的承安,先一步道:“七郎问的突然,叫人不知所措,还是先叫他回去,明日再答……”
“叫他自己说,”圣上不看她,打断道:“朕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锦书目光微急,侧身去看承安,唯恐他再次将那几句话说出来。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的急切,承安顿了顿,没有旧话重提,静默片刻,问道:“儿臣,能问您几句话吗?”
圣上冷冷的看着他,居然笑了。
“问吧。”他这样道。
他应得这样痛快,委实有些出乎承安预料,顿了顿,他才开口道:“您……还记得我的母亲吗?”
“没什么印象了,”圣上略微想了想,淡漠道:“只知道她姓氏,以及她生了你,其余那些,朕并不比你知道的多。”
这句话说的相当之无情了。
至少,对于承安而言是这样。
他脸色似乎有转瞬的伤感,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锦书先前被圣上打断过一次,总不好再一次开口,目光微急的落在他脸上,禁不住在心中叹口气。
宫中许久没人提起宋氏,也只有在承安崭露头角时,才略微说说她,锦书知道圣上不喜,所以也没提过她,哪里知道今晚,承安会将话头彻彻底底的扯到她身上去。
怪他不识大体,非要惹得君父生气?
但毕竟是一片孝顺母亲之心,她什么责难都说不出。
可若是叫锦书赞许他这番人子纯孝,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圣上脸色这样难看,别说是给宋氏几分哀荣了,不去降旨申斥就不错了。
他结结实实走了一步臭棋。
夜色静谧,内外一片安宁。
如此静默良久,承安方才又一次问:“有人说,当初要不是徐太后护着,您会直接处置她,是真的吗?”
大概是心绪乱了,短短的一句话,竟被他说的这样破碎,只是那目光中隐含希冀,似乎是在期盼圣上否认,又似是怕他承认。
复杂而又矛盾。
锦书听得心中一动,目光谨慎的去打量圣上神色。
圣上面色纹丝不变,注视着跪在下方的承安,平静道:“是真的。”
他没有在意承安愈发白上一分的脸色,继续道:“若非徐氏将她送到徐太后那里去,朕不好立时同徐氏一党撕破脸,知道她有孕后,当即就会下令处死。”
承安目光中有种淡淡的哀伤,指尖轻轻的颤抖几下,随即便被他掩在衣袖之下。
“其实,她从来没有附逆徐氏的意思,”他声音低低,有些难过的道:“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宫人,因为略有几分颜色,有好拿捏,才被徐氏选中,心肠很软,也没做过什么恶事……”
“哦,”到了现在,圣上出奇的有耐心,等他说完之后,方才淡淡道:“所以呢?”
承安抬起头去看圣上,跳跃的晕黄灯光之下,目光晦暗难言。
圣上也同样看着他,眉目低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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