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说:“祝老师懂得真多,”她和狄秋比眼色,抬了抬眉毛,瞄着祝老师:“啊是哪一集老娘舅看得来的啊?”
祝老师低头看牌,出了张三条。安妈妈摸牌,默默出牌,孰料放下来的一张七万点了桐桐的炮,安妈妈顿时也像吃了火药,撒手丢开牌,丢开筹码,丢开色子,指着牌局道:“哀张四万啥人出葛?”(这张四万谁出的?)
狄秋看着安妈妈,小声说:“我出的……”
安妈妈推倒了他的牌,捏起张三万,数落道:“囊出四万呐?倷弗想听张啊?出么出三万歪!倷看看台面浪,桐桐么风头风脑,祝老师么一看才是要作大牌,挥出来葛才是边角料。”(怎么出四万呢?你不想听牌啊?出当然要出三万啊!你看看桌上的牌,桐桐都是出风,祝老师么一看就是要作大牌,扔出来的都是边角料。)
安妈妈一通说,狄秋全都应下。桐桐又在桌下面碰他的脚,狄秋看了看她,桐桐歪了歪脑袋,托着下巴,笑着,不响。
这晚安妈妈打得不很开心,他们十一点也就散了。桐桐要送安妈妈回家,安妈妈没肯,站在棋牌室外面打电话,找自己儿子过来接。狄秋在边上吃香烟,桐桐一揽他,道:“那今天我当你的包车司机!走!出发!!”
祝老师骑着电瓶车过来了,问安妈妈:“昊昊呒不空么我送送倷。”(昊昊没空我送送你。)
安妈妈侧过了身子,和祝老师挥挥手:“倷走吧。”(你走吧。)
她对着手机连问了两遍:“倷以哉嘞啰搭?”(你现在在哪里?)
狄秋跟着桐桐走了。
桐桐的汽车一点起来,车载音响就播起了电音舞曲,特别大声,狄秋一个激灵,捂着半边耳朵,说:“车载音响也要煲的啊?你这个也不是新车了吧?”
桐桐把音量调得更高,开了冷气,跟着节奏摆动身体,大声说:“安妈妈的儿子估计是的。”
“啊?”
“你不要装傻了!”
狄秋掏耳朵:“什么歌啊?”
桐桐瞥了他一眼:“夜店里最流行的歌!呜呼!”
狄秋听了歇,说:“哦!是这个!”
“你知道啊?”
狄秋说:“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不自觉也很高了。桐桐拍着方向盘大笑,过了个十字路口,她把音量调小了,但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很高亢,道:“安妈妈自己么肯定清楚的!就是嘴上不想承认,嘴上承认和心里清楚还是不一样的!”
狄秋没响。桐桐继续说:“还不能是自言自语那种!不然你看马路上怎么那么多自言自语的神经病!自言自语是跨不过那道坎的!”
狄秋看着窗外,忽然问桐桐:“啊能送我去苏大附一院?”
“十梓街那个啊?”
狄秋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桐桐也没多问,车开到医院门口,狄秋跳下去就往住院部的自行车库跑去。他在车库里找了一大圈,没能找到那辆粉色的脚踏车,他在车库里敲敲打打,望高窥低,问来问去:“你是不是走了?”
“你是不是去投胎了?”
他想喊点什么,他发现他根本没有一个能喊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洁洁那个女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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