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一边为翻译难受,一边终于没忍住把右手掏了出来,手里攥着个深灰色的手机。
用拇指轻轻翻开机盖,飞快地瞟了一眼:10:27。
把手塞回了裤袋,柳侠视线飘向窗外,两个多小时了啊,这世上还真有开会上瘾这种病吗?
“……先生们,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我们都已经说过了,并根据以往的经验提出了可行性解决方案,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下面的时间可以单独提问。”中年男人的视线在全场扫了一遍,下面所有的人都脸色平静地看着他,“看来诸位是都明白了,那好,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希望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合作愉快。”
柳侠强忍着没有第一个从后门跑出去,而是和下面其他的人一起,站在原地,等待主席台上的人依次走出后,才三步冲出后门,跑到一棵老橡树的树荫里打开了手机。
“小叔!”柳侠还没来得及喂,里面就传出猫儿的叫声,“小叔您一下开到现在?”
“嗯,讲话的领导多嘛,”柳侠眉开眼笑,刚刚在会议室的所有郁闷不扫自空,“乖你报完到了吗?”
“差不多了,”猫儿说,“将领完军训哩衣裳,有个学长正领着俺往寝室走咧。”
“不是说好了咱请假不参加军训吗?”柳侠一下急了,“你没跟辅导员请假?”
“请了请了,”猫儿忙不迭地说,“辅导员说,军训哩衣裳是按人头配哩,我不军训也可以领,平常也能穿。”
“哦,你吓死小叔吧,”柳侠松了口气,“这么热哩天,你万一中暑就……哎,好的,这就来。”
“小叔,你是不是趁人家哩车回工地咧?”猫儿在那头问。
“嗯,没事,还是卡尔开车,”柳侠高速度往一辆看上去十分奔放的敞篷越野车跑,抢在黑大汉之前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嗨,卡尔,你,喔,我操……。”
“小叔你咋着了?”
“那个,没事乖,小叔已经……坐……车上了,还抢……到了副驾位。”车子在柳侠坐稳的瞬间就冲出了指挥部的大门,他被甩得几乎仰倒。
高鼻深目蓝眼珠的德国老帅哥跟玩儿童玩具一样操作着方向盘以超过一百二十码的速度在山路上飞驰,就这还有时间冲柳侠吹口哨:“喔,柳,你又抢(呛)到欠(前)面了。”
柳侠拿眼刀凌迟他,操,如果老子坐到后面,二十公里下来,不得被黑大哥给呛死?
不过他没心情跟卡尔斗嘴,他忙着继续打电话:“乖猫你……热不热?带帽子,喔……了没?今儿京都最高温度跟咱们这边差不多。”
老帅哥完全了解柳侠的想法,四十来岁的男人跟个小年轻似的飙着车,一脸的兴奋。
他从来不让华盛顿开车,就是为了确保自己永远不会坐在他后面。
“京都比报的凉快,今儿阴天,”猫儿说,“带着帽子咧。”
“真的?嘿嘿,太好了,我……”车过一个急转弯,柳侠又被甩得整个人往外倒,“乖你可记着多喝水,不行再买俩大点的保温杯,一天两千毫升不能少。”
“嗯,我知,”猫儿说,“小叔你搁野外作业,更得多喝水。”
车子以赛车的速度在盘山路上疾驰,柳侠感觉自己要飞起来:“小叔……喔,卡尔大叔,这是盘山路,不是f1赛道。哦,乖没事,卡尔老爷爷不但是伟大的革命家,还是个有二十多年驾龄的老司机,技术一流,专业……水准。”车子下一个陡坡,卡尔丝毫不减速,柳侠抓紧了车把手,紧张得想跳车逃跑。
“晃(黄)……河,”坐在后边的华盛顿却忽然站了起来,对着视野中蜿蜒在一片绿色里的黄色缎带发出感叹,“真……晃。”
“教你多少遍了,是黄,第二声,尾音向上,”柳侠头也不回地大声说,“乖你说啥?小叔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六(柳),you……腻(你)再say,咳咳,no,不……说……亿(一)……遍。”专门为栖浪水库工程而修建的公路九曲十八弯,而且车辆稀少,老小孩卡尔越开越疯,华盛顿被甩得跟个在滚水锅里翻滚的豆子一样,却还在坚贞不渝地练习着汉语。
“黄河。”柳侠扭头可着劲吆喝了一嗓子,车速太快,风呼呼的,不大声不行,“我知孩儿,小叔就是,嘿嘿,小叔就是老怕咱猫儿有点啥事。”
“黄,河;黄河,唱(长)将(江)。”华盛顿居然又抓着车厢壁站了起来,指着黄河大声复习,并且还学会了延伸学习,这位四十多岁的黑人建筑师拥有一颗宝贵的童心,学习的愿望特别强烈,简直可以称为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
可柳侠这会儿没心情当他的中文外教,他按住自己差点飘走的帽子继续对着手机说话:“孩儿,猫儿他有时候可气人,光偷偷耍……电脑,以后黄昏你看好他哦,叫他十点前,喔……必须睡哦,啊——,喂,卡尔,你想谋杀合作伙伴吗?”柳侠抓着把手把自己拖起来,对着不靠谱的老帅哥吼。
“哈哈哈,我在体验弯道超车的乐趣,”卡尔大笑着,“我年轻时的梦想是当个赛车手,我曾经接受过一年零八个月的专业训练。”
他是用英语说的,柳侠勉强听得出大概意思,他默默把帽子摘下来,把自己紧紧贴在车厢上,不都说德国佬沉默寡言稳重刻板吗,那卡尔算怎么回事?
大约十分钟后,公路到了尽头,半山坡上一排临时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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