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枭眼前浮现出模模糊糊的画面。跪坐在血泊里的纪潜之,以及伏在他身上的尸体。她摇了摇头,所有景象便如水面浮影,瞬间破碎难寻。
“属下不知。”
“罢了,罢了……”
那人松脱了手,转身坐回长榻,似是厌倦地叹了口气。“不过是个让人失望的废物,白耗这许多功夫。”
身边的兄弟倚靠过来,侧头枕着他的肩膀,懒懒笑道。
“那么,该如何惩罚呢?按律应当处死,可若是直接杀了,又觉得可惜……”
“说的也是。”他沉吟着,神色分外苦恼。“惯常的手段没什么意思,总要想个有趣的戏法。”
两人思索许久,始终得不出满意的处置方式。白枭抬眼望去,只看见两张同样明艳的面孔凑在一起,相互窃窃私语。病态般的恶意溢满了他们的眼睛,浸透了他们的笑容,一时之间,竟难以分清彼此。
或许纪潜之难逃劫难。白枭想着,如果教主真要杀他,自己就得出言阻止,让纪潜之活一条命。虽然免不了承受苦楚,但活着总比死了强。
如此,也算她仁至义尽了。
白枭难得起了怜悯之心,却未曾想到,五行老人会在这时出现。
(十三)
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五行老人行踪诡秘,难以追寻。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魔教,进献最新研制的□□。
这些□□功效千奇百怪,为教主提供了不少折磨人的点子。
因此,当两位教主听到五行老人觐见的消息,立刻舒展眉头,连声唤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男人跨进重花殿,步履蹒跚地走至阶下,向教主行礼。此人约有五六十岁,面容虽然苍老,却不掩精干之气。当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大殿都陷入了阴沉而窒息的氛围。
“此番带来的药物唤作长梦散。”
“皮肤沾上些许,便可滋生幻觉。若是内服,只需铜钱分量,即可让人神智昏乱。”
白枭看到孪生教主饶有兴趣的表情,心下蓦地一沉。
五行老人还在讲解,说长梦散的药效,说吞服后的症状。
“无论是谁,一旦吃了长梦散,就会杀心陡起,形同疯魔。他看在眼里的,听进耳朵的,也并非真实样貌,而是幻化为最喜爱亲近的东西……此药毒性极强,哪怕是内功深厚之人,也抵挡不过半柱香时间。”
五行老人从怀中掏出个白瓷玉瓶,小心翼翼呈上。他还想补充几句,但榻上的人已然笑出了声。
“妙极妙极!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好物!只是你说得悬乎,具体药效如何,还得找人试一试……”
两位教主的目光落在纪潜之身上,霎时锁定猎物。
“白枭,你喂给他。”
喂什么,喂给谁,都是无需询问的事情。
白枭闭了闭眼睛。她从五行老人手中接过药瓶,走到纪潜之面前。教主的视线让她感觉如芒在背,可不知怎地,她就是下不去手。
“……白枭?”
这声音仿佛一记长鞭,狠狠抽在白枭背上。她拔掉塞子,将瓶口凑近纪潜之的嘴唇。淡黄色的粉末倾倒出来,很快消融在唇齿间。
铜钱分量,铜钱分量……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用力抓紧白枭的手指,将整瓶药粉灌进纪潜之嘴里。少年般清脆含笑的音声,贴着她的耳际响起。
“你在磨蹭什么?”
白枭下意识想要退开,但右手被教主牢牢捏攥着,骨节生疼。对方笑容灿烂,微弯的眼睛里却阴冷一片。
“难不成你在心软?最无情、最无趣的白姑娘,养了十九年都捂不热的硬石头,居然对这种东西心软?”
白枭垂下眼帘,淡淡解释道:“属下只是不喜欢教主取乐的方式。”
“这话你倒是常说。不过放心,我们的手段总归用不到你身上。”
另一位教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左侧,状似亲昵地挽住白枭的手臂。
“走吧,我们去无忧林看戏。”
无忧林位处魔教东南角,占地百余里,一眼望去皆是深墨浅碧,连绵不绝。林间地势险恶,又设阵法,外人进入极易迷路。
所以,这里是个绝佳的囚笼,天然的放逐地。
有时教主懒怠处理抓来的武林人,就将他们扔进无忧林,不闻不问。至于林子里会发生什么,完全不在二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两位教主也不清楚无忧林里总共关押过多少人。也许几百,也许上千,反正这会儿还有活口,足够纪潜之用。
侍从在无忧林外头摆好桌椅茶点,伺候教主坐下。五行老人也得了个位子,虽然距离挺远,但他始终注视着孪生教主,目光灼热且贪婪。
纪潜之被人拖进林里,扔在个光线充足的土丘上,方便观赏。自服用长梦散后,他一直没有动静,不知是药效未发作,还是忍耐力太强。
时间有的是,教主决定等。
他们边喝茶边聊天,说到高兴事儿,两人笑作一团。白枭陪在桌前,偶尔倒茶侍奉。
土丘上的人始终倒伏着,如同一片蓝黑色的树影。
桌上的茶杯空了,点心只剩残渣,教主还是没瞧见热闹。日头已经降下树梢,暮色逐渐笼罩天空。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不知谁说了这么句话。
两位教主实在困倦,坐上车辇回去休息。白枭收拾好桌上碗碟,又给五行老人倒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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