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罹天烬烧红的眼圈,烙铁一样扎进碧绾青心里,碧绾青手指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眼里瞬息万变一晃而过,终是归于万籁俱寂,毫不退缩地直视着罹天烬。
于火燚看来,罹天烬这强烈的反应确实形迹可疑,不过转念一想,任谁突然被指名道姓地被揪出来说是与上古之神有牵连,想必都会难以置信。可是,罹天烬见惯了大风大浪,此等大惊小怪的模样,也的确不像他惯常做派,当真令人匪夷所思。难道另有隐情,自己被蒙在鼓里?
火燚面沉似水,一瞬不瞬地盯着罹天烬,不置一词。
碧绾青余光瞥了火燚一眼,嘴角不露声色地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他有意提醒罹天烬,于是装腔作势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殿下难道对自己天生神力从未有过追本溯源之想,何须面露惊骇之色?”
罹天烬睫毛颤了颤,垂眸敛去眸底颜色,长长又轻缓地吁了一口气,又慢慢坐了回去。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似是生吞硬咽下了锥刺横生的一团荆棘,才沉沉开口道:“公子请讲,愿洗耳恭听。”
“弑神剑乃神皇威慑四海之象征,拔除此剑,一来,使冰幕失去神力支撑,自行融化,不攻自破,二来,攻心为上,彻底扫清神皇余威,令神族再不敢生反抗异心。”碧绾青不再看罹天烬,嘴里说着铲除自己余威的法子,倒说得风生水起。
火燚终于按捺不住了,兴奋得音色陡然高了八度:“此计破冰幕,除异心,果然绝妙!方才,公子说‘攻城破墙,双管齐下’,不知另一‘管’如何管法?”
碧绾青故弄玄虚地悠然一笑,不疾不徐道:“刃雪城封城日久,断消息,绝粮草,还能□□至今日,难道火王就没想过冰族是如何做到的吗?”
火燚一愣,似是刚被点醒,微微点头,等着碧绾青继续说。
碧绾青:“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也。刃雪城乃万年神族皇城,焉能仅有一途可入?”
罹天烬抬起头,再一次注视着碧绾青,眼里已静如止水,只是那潭水深不见底,却胜却千言万语。
“公子竟连刃雪城密道入口都打探的到?”火燚心下惊悸甚于狂喜:此人若非为我所用,必将成为大祸!事成之后,绝不可留!
火燚思虑重,想到碧绾青如此心机深沉,精于谋划,将来远非自己可以驾驭,若不能掌控,倒不如卸磨杀驴,除之以绝后患。
碧绾青一手捋袖,一手以掌为刀,做砍状:“攻取刃雪城,只需五千精锐由密道潜入,杀他个措手不及!”
“好!”火燚击掌而起,激动地在大帐里来回踱步,搓着手心说道,“事不宜迟,兵贵神速,立刻点兵,直取刃雪城!”忽然刹住脚步,他朗声道,“来人!”
众将早已在外久候,闻唤入帐,单膝而跪,右臂曲于胸前,齐齐应道:“属下在!”
火燚朗声宣道:“尔等率五千精锐,以绾青公子所指,潜伏入刃雪城密道,待我取了弑神剑,随我一同夺下刃雪城!”
“是!”
转身大步蹬上王座,火燚拔剑举之,振臂一呼:“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尔!不灭冰族,誓死不还!”
众将齐声呼喝:“不灭冰族,誓死不还!”
火燚:“罹天烬何在?!”
“儿臣在!”罹天烬单膝跪地,单臂行礼。
火燚:“汝与寡人,协同绾青公子,同取冰族弑神剑!”
“儿臣谨遵王令!”罹天烬应道。
不出所料,火燚戒心之重令人发指,即便是救命恩人也绝不失了防备。他甚至不嫌麻烦,非得把碧绾青一个残障人士带在身边,才能安心。火燚不仅不信任碧绾青,更不信任罹天烬。跟着罹天烬去取弑神剑,自然是生怕罹天烬再来一次失心疯,出尔反尔,倒戈相向。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如此心胸狭窄,火燚注定无法于权术上登峰造极。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也要用,关键是用好!可惜了火族众多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将士,大厦良才,未遇明主,虽不至于明珠暗投,却实在是暴殄天物。
碧绾青心中有数,面上从容,施施然颔首一礼,俊雅至极。
鸡飞狗跳了整整一夜,此时天色刚蒙蒙亮,雪色大地涂上了一层氤氲霞光,静谧如诗一般。然而暴风雨到来之前总是宁静的,一场事关冰族生死存亡的大战便在这苍茫晨曦中逐渐拉开了帷幕。
所谓冰幕,自然以万年寒冰为墙,高百丈,厚百尺,从天而降,落于两侧陡岩绝壁之间,如一道雪亮的刀刃把这片冰雪天地拦腰斩断,一分为二,从此绝南北,阻东西,通途变天堑,鸟飞不过,风遇便折。
好一个,过冰幕难,难于上青天!
雪山崚嶒嵯峨,山势高拔险峻,似如椽大笔一挥而就,又戛然而止,看之胆战心惊,走之寸步难行。一车双骑便在其间艰难逡巡,且行且顾。只有车轮吱嘎,马蹄踏踏,于山间缭绕。
“咳咳咳……”
“公子,您还是披上狐裘吧,再如此下去,您又要烧起来了。”
“好,碧玺你把锦衾也裹上,别冻着。”
马车里传出一主一仆嘘寒问暖的对话。罹天烬打马上前,敲了敲马车小窗。棉帘一挑,碧玺裹在一捧雪白锦衾里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殿下何事?”
罹天烬黑着脸,似是极其不悦,一言不发,只是顺手一扔,把一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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