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韶院门扉紧闭,朱漆大门漆迹剥落,原本粉白的墙斑斑驳驳,有些甚至露出了里面的石坯,显然有好些年头没有重新修整过了。仿佛一个步入岁月尽头的老人,沧桑而陈旧。
红鸾上前敲了半天门,许久,才听到“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探头探脑地向外看来,见到红鸾,欢喜地叫道:“红鸾姐姐,你回来啦。”又好奇地看向朱弦,“这位就是五奶奶吗?”
红鸾道:“越发没规矩了,还不请五爷和五奶奶进去。”
“是。”小丫鬟欢快地应了声,用力将门开得更大了些,脆生生地叫道,“五爷、五奶奶,快请进来。”
朱弦进了门,见到院子中的情形又是一愣。
这是一个颇大的院子,迎门处立着一块一丈多高的太湖石,颇有江南园林的意趣。可惜太湖石上青苔遍布,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绕过太湖石,显现在眼前的是更荒僻的景象,原本该种植着花草的墙根下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整个院中只余下一株高大的槐树笼罩着五间轩敞又老旧的正房,两旁则是一溜儿两排厢房。
朱弦的脑中忽然泛起模糊的印象,玲珑的太湖石奇、瘦、峻秀,精致的院落中花木扶疏,华丽的正房中隐隐传来笑语,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在红漆的廊下匆匆忙忙地行走着。到处都显得富贵华丽,生气勃勃。
这是另一个秋韶院,存在于她记忆中的秋韶院。朱弦有些恍惚,她明明是第一次来秋韶院,怎么会有这样的印象呢?
红鸾打起洗得发白的棉布帘子,笑着请她进里屋。谢冕要跟上,却被红鸾拦下道:“五少爷,夫人没说要见你,你知道她的脾气。”
谢冕抿了抿唇,没有勉强,拉住朱弦的手却没有放松。朱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谢冕道:“我在外面等你。她不管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
这话实在古怪极了。朱弦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凝视着她,凤眸之中星光闪闪,仿佛藏着无数话语,欲说还休。
周夫人不是他的生母吗,怎么他竟忌惮至此?
“念念……”他又催促般低低唤了她一声,寻求着她的允诺。
“嗯。”她应下,对他安抚地笑了笑,“你放心。”独自一人进了里屋。
里面却如雪洞般,一丝装饰也无,只看到几张擦得干干净净的陈旧的黑漆圈椅按位置摆放其中。
明亮的阳光从透过破损的窗纸照入,落到一个云鬓雾鬟,面容如二十许人的素服美貌女子身上。她姿态慵懒地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乌眉如画,明眸似水,手中捧着一卷书正在翻阅。见朱弦进来,女子放下书,清冷的目光仿佛有重量般,落到她身上。
红鸾恭敬地上前行礼:“夫人,我把五奶奶请过来了。”
她就是周夫人?朱弦心中惊叹不已:没想到周夫人竟是如此出色的一个美人,看上去这般年轻。更奇怪的是,她竟泛起似曾相识之感,仿佛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般。
是因为谢冕其实长得和她极像吗?也是,谢冕除了眼睛不像她,其余五官都长得和她极为相似,可惜平时一贯嬉皮笑脸的,远比不上周夫人的气质高华、清冷淡然。
可周夫人怎么会过得如此清苦?整个秋韶院仿佛被遗忘了般,衰老、陈旧、颓败,与伯府的富贵奢华格格不入。她却依旧姿态优雅、气质沉静,仿佛依旧坐在雕梁画栋的殿阁华宇中,怡然自得。
周夫人打量她片刻,淡淡开口道:“这就是五郎媳妇?倒是个标致的美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不急不慌,十分从容,只是态度极为冷淡。
再联想到谢冕对她的态度,朱弦心中的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沉思着上前行礼。双膝还未落地,周夫人做了一个手势,红鸾上前扶住了她,阻住了她的下拜。
朱弦惊讶地看向周夫人。周夫人冷淡地道:“这礼我不能受。”
“母亲……”朱弦迟疑了下,选择了这个称呼。
周夫人摆了摆手,嘴角现出一丝讥诮的笑:“不必这么叫我。”
不受她的礼,也不接受她的称呼?再联想到谢冕对她的称呼和态度,朱弦若有所思,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夫人召我前来,有何要事?”
周夫人的目光依旧冷冰冰地落在她面上,抬手道:“坐。”
朱弦依言在她下首坐下,还没坐稳,周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希望你和五郎和离。”
朱弦猛地抬头看向她,做梦也没想到周夫人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周夫人淡淡道:“若我没看错的话,你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吧。”
朱弦又是一怔,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没有想到,她和谢冕骗过了这么多人,竟然会被周夫人一眼看穿,还这么大剌剌地一口道破,倒叫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周夫人道:“我知道,这怪不得你,是五郎的问题。”
朱弦心中的羞窘稍缓,随即大惊:周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谢冕这方面有问题?可从前情热之时,她明明曾经也感受过他的坚硬,难道竟是错觉?可想到从前每一次的半途而废,她又有些信周夫人的话了。现在想来,她应该是错怪谢冕了,他不是故意要羞辱她,而是有心无力?
周夫人看着她,眸中现出怜悯之色:“你和五郎既不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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