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难得违了命。
愚鸠抱着杀手,低声求待在房外的弟兄替他隐瞒。弟兄答应之后他避着梁谕把罗森送出饭店,让人带他去附近医院寻求妥善的医疗。
自己则回到房中,收拾一间的残局。他卸下脏污的床单,一块血污彷佛刚有谁在这张床上临盆:没有新生,只有哭,愚鸠抓着沾满血的被子忽地呆愣。
梁谕没要他跟着,竟使他松了口气。但独自面对闹剧后的舞台仍使困惑油然而生──这困惑无解而悲伤。他照着梁谕写的剧本在走,越走越不知道下笔人在想什么?慢慢地怀念起他还没邀他入戏的时候。
一开始他并不听令于梁谕。
他是梁老的养子,被收养于少爷四岁之后。姓梁的孩子从小便展现出他异于生理性别的一面。或许由于爱妻为这孩子难产早亡,梁老察觉不对后出人意料地决定任梁谕自由发展。可为了梁家门,他需要一个能被接受的继承人,于是因缘际会地选上愚鸠这个混血孤儿。
梁谕被隔绝在梁家门之外长大,但梁老也未限制他们两人的接触。愚鸠当梁谕是他弟妹,弟妹的意思是──弟弟或妹妹都无所谓。他白天接受特殊的课程,傍晚再到梁谕就读的小学接他回家,替弟妹送过便当、跟欺侮他的同学打过架。假日一块儿读书拼图,看着那张粉嫩小脸邀他扮家家酒,便笑着点头。
他更早懂事、更早理解他人看梁谕的眼光。奇怪的孩子长成变成奇怪的男孩,挡不住所有人的耳语,梁老至少做到让周围的人待他如常。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被小心保护的灵魂悄无声息地崩坏……
有谁敲了敲门。
「愚鸠?」
李伊尔推门而入,身上的穿戴整齐的西装看不出丝毫狼狈的痕迹。他见到房里呆站的愚鸠,明显地躲开他投来的视线。没有臆测猜想,凭空气里的腥味便能感受到房里人压抑的闷痛。外面的弟兄大概被李伊尔遣走了,愚鸠看着他,下意识地冲口而出一句「抱歉」。
李伊尔不是为了这句道歉来的,他站在那儿,难掩神色间的疲态。嘴角有一点点笑容,与高兴之类的情绪没什么关系,有点觉悟的意思,愚鸠从他前所未有的态度中嗅出了一丝异常。
「怎么了?」
「我和刘经理谈妥了协议。」
逆光的男人缓缓咧开了嘴角,终于直视愚鸠手上的血迹与一地混乱,待李伊尔开口,便是地狱的出口露出了缝。
「我让他知道梁老的病况,商量着放他走。他答应我,之后四尾家会全力支持你接下梁家门。」
「你说……什么?」
「想办法摆脱那疯子吧,愚鸠!」
轰然巨响。另一个地狱对他敞开了入口。
「我不能背叛少爷。」
李伊尔荒谬地扭曲了脸,扯下胸前的领带,一把扔在地上。他步步逼近,扯起被单的另一边,仰起脸彷佛要愚鸠看清楚血的艳红。愚鸠煞白着脸,见李伊尔似哭也似笑的神态,苍凉,他在他同事脸上看见了溃堤的恐慌。
「你是受弟兄们期盼的继位者,由你接管梁家门也是最好的结果!梁老一开始不就是这么决定的?连姓氏都无所谓了,梁家门不能交给一个疯女人!」
愚鸠一阵毛骨悚然,他猛然明白了李伊尔真正的思维。他们的苟且被梁谕撞见,等他回过神,他会怎么收拾他们两个?对自己的恩师尚能凌虐,他们怎么还能把少爷当作正常?
怪物。令李伊尔惊怖的是那怪物。
「……给我一点时间。」
愚鸠艰难地答道。不确定的答案让李伊尔的脸色霎时灰白,他更靠近了愚鸠一点,瞪着他,一字一顿。
「我不知道。但他肯定已经不是你一心爱的人了吧?你已经没时间了。少爷很快会得知消息,而梁老随时可能走。」
快做决定。这是他最终要说却没说出来的话。入组四年多,共事起码也有三年,李伊尔在愚鸠心里至少还算得上个朋友。他不如梁谕刻薄,不忍眼睁睁地看友人被折磨。今天的事他有错,他怎么就没拒绝李伊尔不合常理的安慰──
「让我想一想,拜托。」
愚鸠终究没给出让对方放心的答案,他转头,继续徒劳无功地整理满床凌乱。李伊尔还留在原处,但他决心不再看他,便当作那人是空气。
那人离开前,最后看了他一眼。
「对了,你猜怎么?刘建荣刚死了,不知哪里冒犯少爷,被绑进布袋,丢到厨房的一锅滚水里活活烫死。」
含着苦笑,声音不自觉地放低。
「你可以去看看……尸体大概还温热着。」
第7章 章之七 乌鸦
章之七乌鸦
1.
风雨来的比抉择快得多。
终于得知梁老病讯的少爷,木无表情地站在大厅中央,眼前跪的弟兄同时带来刘经理被人放走的消息,而当下,愚鸠和李伊尔都在现场。
李伊尔没等那弟兄把话说完,枪便到了手中,他指向梁谕、一旁另外两个弟兄则拔枪指向他。
「为什么──」
梁谕站在中间没动,让华美的水晶灯把这一幕照映得极其荒唐。愚鸠愣愣地看向李伊尔,不明白他怎么就这样自作主张?李伊尔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和枪口平稳地对着他理应保护的对象。梁谕没回头,早料到这一瞬间的情势,如瀑长发披散白裙上,不高不低的姿态,没有怕或是愤怒。
李伊尔给了愚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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