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生气吗?”
我道:“你乖一点。睡吧。”
他便乖乖闭上了眼睛。
我出门时,望见头压着一大片乌云,估摸着要下雨,但雨一直没下下来。街面上的人倒是比平常多,后天便是元宵节,不少做生意的人家已经提前张罗着做好了准备,以卖面具灯笼的为甚,小孩子们也放课了,纷纷出来跑动玩闹。
我往我家中走的时候,正碰上街上一处人家娶亲,在门口放爆竹分红包,新郎官儿还拦住我,硬给我塞了个红纸封好的吊钱串子。
“恭贺新禧,吉祥如意!”
我以往没碰到过这种场面,经旁人指点,原来接了红包后,还要进去同新郎的在座高朋喝几杯酒。这家人都很热情,我同另外几个得了红包的幸运客挨个喝了酒后,还被邀请留下来用饭、闹洞房。
我不大适应这样的场景,向这家主人告了辞。男主人送我出门,突然询问我是否婚娶,再笑着道:“是内人让我转告,看公子风貌无双,不知家中是否已有良人,想将小侄女介绍给公子。”
我也笑着推拒了:“某已有家室,谢过夫人好意。”
“啊,有些遗憾,不过今朝相逢也是幸事,敢问公子姓名?”新郎官问我。
我想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家人就同我住一条街,认得胡天保也听说过谢樨大名,我说哪个名字都不合适。
我原本的名字应当叫林兆,此字百姓避讳,也不是寻常人能提起的。
最后我道:“明无意。”
明明无意,此刻我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实在是好。
那人也笑了笑,拱手客气了一声:“好名字。”便送我出去了。
周围没什么人,我回家四处看了看,再在我的房中坐了一会儿,草草清扫了一遍。
我昨晚一夜没睡着,又喝了许多酒,清扫过后觉得有些疲乏,便合衣在上面躺了一会儿。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外头天已经黑透,点了灯,只能瞧见庭院里那颗桂树,在微弱的月光下轻轻晃动着枝杈,树叶簌簌,满院风动。
我便觉得十分孤寂。
我老觉得那颗桂树下应当蹲着一只白兔,但我走出去看,却发现没有。
家中实在静得怕人,我想起如今是年关,外面应当还热闹着,就披了一件外氅,去了最热闹的长安街。前世被我熟悉的纸醉金迷再度入眼,我隔着半条街与灯火和行人对望,欣赏了一下各式各样的欢好笑颜,再去茶馆听了会儿书。
这回我没听见什么传奇小传,茶楼里谈论着过几天的元宵节,说是当天要一改从前的惯例,将主城门也打开,御林军将散到城外维持道旁的安稳,帝会乘坐九龙金辇亲临城下,与万民同贺,赐福新春。
说书人便顺着在场人的话头,将先帝的丰功伟业说了一遍,再讲到皇族一脉,提了林裕和祉嫔。这一提,说来说去,又不得不谈及先帝唯一的皇后。说道前皇后放到民间也当是一位奇女子,在深宫之中尚且有侠女风范,设君子斋,能论天下事,只可惜这等才华如若不收敛,注定遭人妒忌,最后仍是红颜薄命的下场,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我道:“其实不是收不收敛的问题,女子但凡表现出些才能,便要被人以‘无才是女德’之名加以打压,先帝当时说是生病,不过也是个防着自己发妻的守财奴而已。”
我的话招来了一些异议与谩骂。先帝一生为国为民,其实挑不出什么错处,怎么看都是一代明君,我这个帽子扣得很重了。
我不喜欢老皇帝。
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没能救下我的母亲。
今日的我有些幼稚,我自己感觉到了,有些像是小时候耍着性子闹脾气。不过为什么闹脾气,我目前还没有想明白。
我吃了几颗花生米。这点儿时间中,众人也忘了刚刚的争论,再度被说书先生敲的那一下抚尺给吸引了过去。我跟着听了一会儿,发觉后面的都是我看过的故事后,便下了楼。
下楼后,白天未落下来的雨已经开始下了,我顺手找客堂掌柜买了把旧伞,撑伞出去,发觉街上的人不减反增,伞面碰来碰去,带出些细小的水花儿,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消弭不见。我身旁尽是拖家带口出来玩的人,小孩子在满眼衣衫角儿下跑窜,叫唤着:“爹爹!那个给我!”另有携手的情人,共一把伞,低声说着话,手上串着红绳。不会再有比这更加热闹喜庆的时候了。
但我仍觉得孤寂。
雨越下越大,人流稍减。我随着人群慢慢往前攒动,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拍我:“这位公子,劳驾回回头。”
我回了头,映入眼中的是个陌生人的脸。
那人仔细看了看我,高兴地一拍腿:“是了,找到了!”
他再凑近了对我道:“这位公子,有人找您。”
我愣了愣:“谁找我?”
那人嘿嘿一笑,有些神似以前我府邸中的王二:“这位老爷,我是个刚刚茶馆里跑堂的,您相好的找到我们那儿去了,是吵了罢?您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来了,刚好错开,急得跟什么似的呢。”
我抓住他问道:“谁?在哪儿?他人呢?”
“老爷,别急,您别急。”他顺了口气,往后指了指,我当即放开他,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还能是谁?
人群侪侪,我一眼便将玉兔挑了出来。
他没打伞,浑身湿淋淋的,有些惶惶然地往我们这边看着,慢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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