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的暖春,漪澜宫还烧着炭,一进门便是一层热辣辣的汗意。
杨照撩袍跨过门槛,宫人屈膝问好,他手摆了摆,示意莫要惊动,人已经进了正殿,一貌美妇人一身月白色中衣靠在床架上持书静看,晕黄的灯落在她面上,一切都静谧得恰恰好。
“阿窈。”
杨照亲昵地唤道,王文窈惊喜地抬起头来:“圣人来了?”
“孤来瞧瞧你。”
王文窈之色,在清丽出尘,如今小腹微凸,更添了些柔美,杨照视线落在她腰间:“今日孩儿可曾惊扰你?”
旁边一大约上了些年纪的妇人答话:“今日娘娘胃口甚好,飨食还进了一大碗的莲蓉羹呢。”
“哦?阿窈喜欢吃?那明儿接着让小厨房多做些。”自王文窈怀了孕,这份例便提了上来,甚至还单设了小厨房,专门伺候她现在金贵的身子,杨照一概允了。
“多谢圣人体恤。”
王文窈眸光含媚,圣人腹下便有些火热,絮絮说了几句贴心话,御辇便又匆匆出了门,贴身丫鬟出去了再回来时,面上便有些发沉,王文窈将书往桌上一扔,哂道:“圣人这是去了哪一宫?”
“秦昭仪的桂仪宫。”
王文窈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垂头看着眼前哔啵作响的灯芯,半晌才低喃了一声:“他才不会……”丫鬟竖着耳朵听,却没了下文。
…………
那边凄风苦雨、独守空闺,这边却是情热正酣、缠绵悱恻,云收雨散过后,苏令蛮难得还有些精力,懒洋洋地趴在郎君硬挺的胸膛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细细品来,这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废话,唯一一句还是说“明儿想吃什么”。
杨廷从前也没想过有一日竟连生活中琐碎之事说来也绝有滋有味,左手摩挲着苏令蛮脑后顺滑的黑缎子,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对了,明日若鄂国公府邀你过府,你且先推一推。”
他突然嘱咐道。
苏令蛮惊诧地抬起头来,“……可是发生了何事?”
“林侍郎的判决明日便会下来,老岳丈那儿,恐怕会有些计较,你只管推了。”杨廷不欲苏令蛮掺和进这乌糟糟的事儿里去,她懵懂地点头,应了声是。
果然第二日,林府判决下来后,容嬷嬷便亲自送来邀帖,请苏令蛮过府一叙,孰料只见到了一个床榻上一个病歪歪的美人儿,“请王妃安。”
嬷嬷一脸关切地问话,苏令蛮咳了一声,“阿娘那里劳嬷嬷宽慰两句,等阿蛮身子大好,必定立刻回去探望。”
容嬷嬷讪讪应了,略坐了坐,一架马车回了鄂国公府。
“怎么说?”
蓼氏一见容嬷嬷脸色,便晓得事恐怕不大顺利,嬷嬷道:“王妃感了风寒,正卧床歇着。”
“阿蛮这丫头,倒是聪慧。”蓼氏笑眯眯道,半点不见气性,容嬷嬷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被蓼氏发觉,不免露出了个讪讪的神色。
蓼氏修剪着花枝,慢条斯理地道:“老爷心急,想抓着这机会往上动一动,可也不想想,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出头的椽子方被打掉一个,自己便火急火燎地要去做第二个?”圣人那无名火,可还没地儿发呢。
便今日这一帖子,也不过装装样子,老爷那边知道也好交代了。
容嬷嬷也想明白了,笑道:“还是夫人看得清。”
蓼氏叹了口气:“看得清有甚用?这两个女儿,一个个儿的,唉。”
大女儿和离在家,总窝着不愿出门,似是对男人淡了心思,不肯相看,二女儿塞去了清远寺醒醒脑子,只到底是一直陪在身边的调皮蛋儿,冷不丁不在身边了,还怪想的。大儿……
想到那浪荡公子哥儿的做派,蓼氏不免大大叹了口气,这一个,也是个不省心的。
长安城里疼女儿的人家,哪里肯将女儿嫁给这么个浪荡子?
容嬷嬷默默地看着几乎被夫人修剪成了个秃头的铜钱叶,瘪住了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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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令蛮虽不算蕙质兰心,可也绝不蠢笨,待容嬷嬷走后,便有些回过味儿来,原来是便宜阿爹想要拉着阿廷帮忙抬轿子?这不大妥当。
她对政治的敏感度自然不及浸淫了多年的老油条蓼氏,既然拒了,便不打算管这事,反是对有过一面之缘的林三娘下场颇为关切,毕竟这也算是难得的一个鲜活人,虽然鲜活得不算地道,可比起只会逆来顺受的妇人而言,林三娘子这等愿为自己争取出一个活路的性子,她反是觉得还成。
杨廷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得不知忙些什么,从晨间起苏令蛮便常常见不着人,晚间回来时吃顿飨食,又接着去外书房与幕僚们议事,到深夜方踏着月色回正院。
一连几日苏令蛮没见着人,便有些想。
“绿萝这时旁的女儿家会怎么做?”
绿萝想了想从前去勾栏子里埋伏时看到的情形,脸红了红,直觉不大对,试探着道:“……不如穿轻省些,与郎,郎君撒撒娇?”
轻省些?
苏令蛮脸倏地红了:“阿萝你这流氓!”
可这流氓话,到底还是被采纳了。
第188章 穷算计
月色清如许, 洒在庭院里仿佛碎银子似的泄了一地。
深夜的敬王府,仿佛也一同陷入了安眠, 杨廷踩着一地的清辉往回走, 月白宽袍浸在能将人泡软的夜色里,仿佛也沾染了一丝尘气。
进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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